初三日,阅上海新报印有电报,所传日人有二铁甲船将到,已过埃及新开河矣云云。此种新闻,系与中国大有关系者。现已将此报纸赶紧送上京都,惟中皇帝在南苑行围,回时当可蒙览也。
九月十二日(西历十月二十一日——即礼拜三)
劝中东息兵论(局外人稿)
天下之事,凡彼此两国有失和之患,每多由彼以为己已受屈,由此以为己之理直;故战祸常由是而兴也。然天下岂二其理!既无二理,则彼此岂能反在理外乎!然则彼此两国于执论之间,各自以为是;故其所以伸二理者,必由于偏见于己兼偏见于彼也。今中、东两国素称和好,彼此且皆切知动兵之祸劳民伤财,各深愿不战也;而战事犹若岌岌乎卒陷于旦夕者,岂不深可长叹乎!然则两国既惧战而势如不能免战者,究何故乎?盖因东洋以为己非无理;既非无理,则受制见吓退出中国,不但遗怨于己民,又取辱于他国也。在中国以为既受侵欺于东洋,今复与之相让以议和,亦不免见怨于本民、取辱于外邦也。兹闻东洋志实不尚赔银;其所以求银者,惟因欲冀弥缝于内民、免笑于外邦也。想中国既稔动兵之糜耗,实不吝出银项以免战患;惟是赔银,不免有受慑于东人之意。然则势又如是,而两国犹惟有战事以各全其国体乎?两国犹必固执一己之见,而不能稍体彼此所各伸之理乎?夫议论诸事,倘理绌而肯让,是岂为取辱于人乎!彼此各有不逮,而彼此各自相让,是岂为遗笑于四方乎!而要在各将彼此之所执论而互为较量也。今区区为局外之人,故敢将两国所执论而平心胪列焉。
东洋之言曰:台湾番地,历来中国皆未镇抚之地;既未曾以番人为国民,又常视为敌而加之以兵。今番人将我民多人戮杀,欲中国代为查办,而皆以”番事不与相干“为对。按万国规例:若国家不肯承认某地之事,则该地亦究不能算为己有。至于我国向中国相告:‘若中国不肯查办,则我国自行问之’。中国经允其事,已有明据。然国亦有让与他国代使查办己民之理。中国既一面声说”不与番事相干“,又不拒我国自行查办;是则明为番地也。照万国律例,实不归于中国之明证。又兼我国亦不为在先与番人构难,因英、美两国业经各行用兵往办,而中国于此时亦未曾抗拒、有闲言;则又为番地不为中土之实凭。盖查办之事,与取归之事究不无区别也。或曰:我国本应与中国立盟。曰:非也;地非某国之地,则何须与某国立盟乎?且我国因恐或有误认为非中地,故专命公使琐意西马于立通商盟约时乘间以讯问也。如若番地于彼实欲算在中国版图之内,则何不明说,而何犹欲图免己属地之责成乎?今中国既实欲认有番地,敝国亦愿退兵;然调兵已涉大费,故必请中国补赔也。是东人一面之论。
在中国之言曰:台湾一岛,向来连缀于中国版图之内。生番所以未遵教化与他民画一者,盖因中国居心仁义,欲顺其生性故也。然吾闻不独中国国内有番人未曾能服以法例也,美国亦有番人名”红印度人“出没山谷之内,每以杀劫为事。然似英国或普国之人被其所害,而英、普安能即令美人大起兵士以穷剿之!若美不兴兵,而英、普遂以该地方为不在美国版图之内乎?英有亚地里亚州国及中西兰各为旷野之地,番人不被教化者亦各见于其间;然设有法船被坏而罹其惨,英虽可自发船勘查,而亦未必遽兴师穷入深谷以剿办也。东洋琐意西马于相谈之间问及台湾,本国以不便遽与番人构兵故,当漫对以”不相干“耳。而日本问我是否可自使人惩办?于已知东人早明番地实归中国;否则,又何为有是问乎!且此事系东洋明知,乃于闽督照会向问台湾之事,东洋则以文书对曰:‘此役不过欲稍为惩责番人,非有他意’。而东人若实以番地不为中辖,则何以于该时而不敢明说其实谋。东人若仅欲蹈践”惩责“之原意而后退兵,吾国尚无话说。乃先请我准其惩责,而后必欲占踞其土地;此晋献假道于虞以伐虢,其实欲得虞、虢而并有之之意也。
两国之执言如是;若推究两边之言,则各均非无理,而各亦均有不逮者。中国之咎,在原欲推辞管地之本责,遂以含糊不明之言而对东使琐意西马。东洋之咎,在于不深察明,遽以番地不连入中国版图而兴侵据之意;且于兴师之际,既遮掩其实意,而又假言以杜问焉。两国既各有不逮,故两国各宜相让。查台湾生番之肆虐敢于害人,非仅一次,亦非仅于东洋一国之人。既屡行如是肆惨,则非东人向中国相问,势必日后有西国向问也。日后之势有二:一则中国必须自行兴大师以镇服,一则必有泰西之国前来藉辞以据其地者。今东人于番人已立大功,各番社皆已慑服;乃在中国固可藉”日本代征生番令归王化“之辞,稍给兵费以为犒赏东师之意,令其退兵。而于日兵镇守各番之处,换派华兵以镇守。若算犒赏之银,究亦不失大体,且亦不必过大。东人虽初调兵三千,无须如此之多;今以一半折算,犒赏其一千五百兵可也。如此办理,实为公道。若欲令东人自用大费为中国镇服生番,使其空手返国;此亦未免太刻。若日人必欲大赔兵费以满其欲,则非予局外人所敢知也。然东人或又有言曰:吾国调兵尚不止三千,盖犹有屡次续调之兵也。曰:东国屡次续调之兵,盖因防备中国而调用者,实与查办生番之事无涉;若必如此核计,则中国屡次亦经大调兵勇,其费又将安出?故惟有各认各国自行调兵之费,方为执中之道也。夫古今所谓能人者,盖能化大事为小事、化小事为无事也。今两国既已构衅于前,必当思补救于后。倘竟怙过不悛,终归战事,其劳师糜饷犹其小焉者也;必致朝廷有宵旰之忧、闾阎无安康之乐,即各海舶之往来于各海口者,亦常有殃及池鱼之虑。然以愚意度之,与其兵端一开,则将来糜费恐不止倍蓰十百于赔费者;曷若彼此相让,仍归和好。中国不以赔费为名,而以犒师为号;东人想亦不至求满其欲而后退兵!于何见之?于日本在台之师按兵不动,而复屡遣使臣至中国京师相商者,盖亦不欲久构兵难,惟必欲得体可以振旅回国,不至招怨于国民、贻笑于他国而已。若中国少肯相谅,即如其请以酬之;是亦”化大为小、化小为无“之一道也。果能如此,岂非四海之同庆哉!予虽局外之人,亦乐得而优游其间以享承平之福矣。
各兵续遣赴台
前日”敦信“轮船自汉来沪,谓于吴淞外见有中国火船名”永清“者载有兵士往台,而船已阁于滩之上。嗣又见”利运“火船,亦载兵以出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