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法,或以火攻、或以计取,或以水寇攻水寇而从中取胜、或以炮互相攻击而已,亦未闻有奇器、奇事也。至我朝之取台湾也,亦未尝海中接战也,仍不过渡海至彼陆地而后战也。惟李壮烈伯之讨海寇蔡牵也,方为大战于海之举。但蔡牵一海寇耳,其船与炮均不过寻常之物而已;壮烈伯以自制极坚之霆船,载极精之巨炮与极练之水师,而且事必躬亲、身先士卒,功虽克成,身犹因殒也。可见水战之难,非数倍于陆路哉!又况今日各国水战之船、炮,又百倍于蔡牵之难攻御哉!今且以海外各国言之,其前之战船,亦不过夹板船耳;后又易之以火轮战船,今复益之以铁甲战船。至枪炮以及冒弹、火药等物,均亦精益求精。若今之后开门枪炮与夫开花炸弹并炸弹之重数百磅者、枪弹之药弹合成者、火药则用棉花制成者、放枪则用铜冒、放炮则用拉条,均能不畏风雨;火器之利,千古莫及矣。其驾战船之舵工、水手,皆能上识天文、下知海道,又能施放枪炮。至所用之水师,在船则能风涛不惧、枪炮有准,登陆亦皆能步伐整齐、勇敢战斗也。夫以外国战船如此其坚、战器如此其利、战士如此其精,岂易言敌哉、岂易言拒哉!今日海禁既开,非复昔日之仅须海防而已;必当筹可以守、可以战之善策,而后可以相安于无事。否则,如目下日本无故之侵犯,必须临时而设法,岂不晚哉!至于战守之策,管见亦有所及;再行续论。
译香港西字报述台湾事
香港西字日报登刊打狗友人于五月二十二日寄书来云:东人在琅〈王乔〉,久无举动;揆其情势,亦似无甚妙计也。今牡丹社之地已皆盘踞,庐舍亦尽为烬余;然牡丹社人依旧不能擒获。盖以遍处俱有设伏,深林茂箐之间时有持枪而暗伺者;故东人不敢独行于各营之外,务须二、三人成群,然后可以安步。于以见东人之慑服生番,犹不可谓蒇事也。至牡丹社之番人,隐于深山穷谷中,日候动静;若东人撤兵回国,则番人必仍回旧地,重结庐舍以居——盖其筑室,亦甚易也。而东兵反屯重兵以老之,无乃可笑乎!新简钦使二员已自东营而回,计在东营共五日也。初至之日,中将以有事,未得面晤;次日,乃答拜互议。然所商如何,仍无确信;缘两皆秘密不肯扬言于外耳。惟有风传二说,系自中国小吏所得者。一则东将云:非得君命,不能退兵。钦使限以一月为期;苟不撤师,则亦当加以兵也。一谓东将已许以撤兵,然须赔兴师之费;而钦使亦不置可否也。前数日,有一美国兵船至琅〈王乔〉,以“不准美人以预此役”之示告于东军内之美国人,且许以可即附船驶回;而美人皆不从。所以,是船即返轮而未带一人也。
六月十二日(西历七月二十五日——即礼拜六)
再书“循环日报”后
前论,言中国今昔之殊详矣。夫时势既殊,虽不能求自强之道,必当先求自立之法、自固之方。
古来之所以待敌国者,曰战、曰守、曰和,不外此三端而已。能战,而后能守;能守,而后能和:三者实相辅而行者也。今且不言战,而先言守;断不可因和而遂废战、守也。当今海禁既开,而沿海紧要之地,岂可以不设严防;设使台湾驻有重兵,其海口又有炮台与夫铁甲等船,则日本岂敢妄生觊觎哉!故言海疆重地,万不可不陆设炮台、水有战舶;虽不能如英国之铁甲战船、火轮战船使之周围林立,亦当如美、法诸国使之各口皆有,到处梭巡。至于炮台之设,尤不可缓;盖外可以御敌国、内亦可以靖寇氛也。炮台既设,而护台之枪炮不可不精、守台之士卒不可不练;虽不能日日操演以致耗费火药,然亦须每月数操,俾士卒不至手生、枪炮可免膛锈。一旦有事,亦不至心慌胆怯耳。今中国各省自行制造之火轮战船已有三十余艘矣,船上之枪炮亦不为不多而且精矣;惟闻驾船之人、水师之勇,尚非操练极熟者耳。然由此而精练之,则亦庶乎其可也。所惜者,尚无铁甲战船与火轮战船尚为数不多耳!刻闻广东瑞节相已托西人代购铁甲战船矣。但以愚意论之,现购铁甲战船宜求其至坚、不必求其过大也。因中国初用此种战船,不精驾驶之法,恐尚有疏虞也。俟驾驶之法既熟,而后小大攸宜;彼时再行添置,但求其数多、可以不计其大小也。各海口既已均设炮台,炮台之外又有铁甲船一、二号,再有火轮战船数艘,不徒可以守,而并可以战矣。然此可谓有治法矣,尤不可以无治人也。若使有法无人,则炮台虽固,谁为之守!战船虽坚,谁为之行!枪炮虽利,谁为之用!此士卒之万不可不精练也。夫士卒之精练,亦非甚难事也。若使驾船之人仅募商船所常用者,恐艺虽高而又胆不壮也;战阵之人仅募绿营所常用者,恐习于陆而不习于海也。吾以为战船所用之人,不若尽在水师各营中选择而用之。闻江、浙、闽、广之水师众矣,其间亦多能识风沙、颇精技艺,常出重洋捕盗者;与其置诸旧式海船不能展布其才能,何如从中挑选精锐,使之驾驶铁甲、火轮等船,俾得建立夫功勋!较之新募之人,更有驾轻就熟之效。倘能以募用之资添益其口粮,可免其内顾之忧。是既厚以廪糈,若再加以爵赏,人孰无良,有不感激而奋发报效者乎!其收功,当亦必倍矣。夫法如此其备、器如此其全、人如此其能,而尚畏他人者,未之有也。果能如此,是可以战、可以守,而和亦可以永久而不败。此至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亚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者是也。
管见所陈,未识有当事机否?愿高明教之!
台湾近事
香港西报登刊打狗友人于本月初二日寄信云:打狗地方,现仍安堵如平素;若非见有火船悬东洋白旗内之“红日”者不时驶往琅〈王乔〉,则几忘有东兵于岛内也。查东人员华官交相酌议,依然迄无成论。而华官仍据理责言,示东人以全台土地断不能以一亩让人,兼请其即行撤兵,毋再久驻;而又恐善言无效,因复多方为筹防计。近在台湾西之澎湖海道,已筑垒屯兵;其所以择此处者,盖因船可避风,足以为安泊之屿也。又闻前总办福建制造局之法士名“气革”者,亦往台湾府审察形势,欲出一防御良策。再,海关内之英士白安,经在安平登岸。查此人,曾数年前在津门以西法训练军士者;以故可揆测其来意。又云:官宪谓已自台湾铺设电线至福建一路,以捷达军音。据现在东人之驻琅〈王乔〉者,皆寂静并无举动。近以其南营为总会之营,兵士皆安居木房营内,整洁可观;自营门筑一路至海滨,沿路植以树木,势如欲久踞也。然而营外概不卫以炮垒,既无兵士新至,且于生番不复加兵。先是,营外偏处不可以安步往来;今则有一道直达海岛,足以备驰驱而无险阻,中将与随员近曾无侍从而经过也。四方邻社之酋长亦不时前来,示以和好敦睦之意。二十九日,台澎道早至打狗,至晚而始驾船往澎湖岛;将自澎湖而换船以赴鸡笼也。盖传闻东人已在岛北有侵犯之事,故有此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