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不信,问道:“如果我使一个姑娘生个娃娃,这个娃娃是不是我的?”
“迈克,”医生坚定地回答,“对于这种不可能的事,我不能点头称是。在你身体里,有子宫、卵巢和阴道。正跟男人有阴茎一样。没有女性生殖器和男性生殖器,就不可能有人类的永存。生娃娃必须有女性和男性的器官。在你的身体里,迈克,有两个卵巢……”
“我不要这些女孩儿器官,”迈克打断她的话,“而且我也没有这些东西。反正不是我,我是男孩儿。”
“迈克,创造一个娃娃所需要的,你只具有一半,而且不是你以为自己具有的那一半。这两半都同等重要,无优劣之分,哪个也不肮脏。你明白吗?”
“我的身体跟爸爸和爷爷一样,”迈克抗争道。“我只要愿意,就可以使一个姑娘生娃娃。我跟你讲过几次,说我如果使劲挤,就可以把它挤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
“我长大以后会试的。”
“迈克,你没有阴茎,没有睾丸,是无法使一个姑娘生娃娃的。”
“永远不行?”迈克问道。“永远不行?”自从他向医生毛遂自荐以来,他的嗓音第一次显得忧郁。
“不,永远不行!”
他焦急地说:“可是我想要成为男人呀。我必须成为男人啊!”
迈克·多塞特不能接受他生活中的现实。
在这两个男孩中,迈克比较敢作敢为,而锡德比较爱思考。从心理学所谓自居作用来看,倒也差不多——迈克以其祖父自居,锡德以他父亲自居。
西碧尔不愿以她感到恐惧和羞耻的母亲自居,而愿以她家中的男性自居。他父亲曾使西碧尔情绪低落,但除揍过她一次屁股以外,还不曾伤害过她。由于她非得找一个人不可,她就选择了她的父亲。这个自居作用还比较自然,因为她长得象她父亲。
她父亲是一个木匠和建筑家。她分裂出一个男性人格,也要成为木匠和建筑家。这就是制作隔板的那位锡德的产生经过。
祖父是一个胆大气粗、十分狂热的人,使西碧尔害怕和憎恨。西碧尔又分裂出一个名叫迈克的男性人格,来同这位祖父打交道。迈克也对祖父感到害怕,但同时以祖父自居,也成为一个胆大气粗的人了。
“西碧尔怎能同祖父相处呢?”迈克在1957年5月下旬时对医生说道。“他永远正确。同他相处的办法只有两条:把他战胜,或同他联合。我干脆同他联合。”
锡德和迈克都显得神经正常、身体健壮。根据医生所知,这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恐惧、焦虑、抑郁感或过度的悲伤。但锡德比起迈克,比较喜欢沉思,对他的父亲和祖父的感情中,混杂着爱、惧和恨。迈克闭口不提他母亲。他谈起他祖父和父亲,谈起维基、两个佩吉、马西娅、瓦妮莎、玛丽、鲁西和其他尚未在心理分析中露面的“女孩儿”时,十分随便,毫无遮拦。但一谈到西碧尔,迈克的话就少了。
迈克和锡德都会发怒,但比起佩吉·卢来,还比较有分寸,自己把持得住,不象她狂怒时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这归根结底还是与佩吉·卢有关。威尔伯医师发现:迈克和锡德是佩吉·卢的后裔。这不是按照上一代和下一代生育遗传安排的系谱,而是按照各个化身的防御手段和情绪功能来安排的序列。
佩吉·卢是迈克和锡德的幕后策划者。她把她的感情交代给他们。西碧尔把自己的情绪和看法全都交给了化身,自己一无所有。而佩吉·卢变出化身的化身(其中有迈克和锡德),把情绪和看法交代给他们,自己却一无所失。在威尔伯医生和维基的一次谈话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迈克是佩吉·卢的愿望的产物。
“佩吉·卢对性的问题十分反感,”维基说,“因为她母亲不肯向她解释人类生活中的这个现实。有些时候,佩吉·卢总是说她是一个男孩,名字叫迈克。她一想到自己是男孩,就穿上蓝色工装裤和红毛衣,并且用各种工具干活。她玩起来活象男孩子,而且尽量做一些男孩儿做的事。但这一来,她简直要疯啦,因为她明知自己不是男的。事至今日,她一想到这个问题还是恨不得发疯。她将来总要结婚生子的。但她在结婚时要做新郎。”
迈克和锡德是虚构的形象,是对女性自卑感的一种补偿。迈克和锡德又是独立自主的人,有着自己的感情,迈克渴望“使一个姑娘生娃娃,”就是明证。威尔伯医生认为这两个男孩的毛遂自荐是一个身患多种并发症的患者出现的又一个严重并发症。她决定尽早把迈克和锡德融合到女人的属性中去。
这个病例的独特之处,原先在于西碧尔的化身比以往任何一个已知的多重人格患者的化身要多。如今,其独特之处又在于:她是唯一①具有异性化身的多重人格患者。尚未见到男性多重人格患者出现女性化身。西碧尔是出现男性化身的唯一女性多重人格患者。
20.正统的话语
在迈克和锡德出现以后,心理分析突然转向宗教冲突的可怕小径。巨蛇钻进了兽穴。“我希望你能摆脱,”威尔伯医生在1957年9月对西碧尔说,“不仅摆脱你母亲以及你对你父亲又爱又恨的矛盾心理,而且摆脱那使你分裂的宗教冲突和对教义的种种曲解。”
西碧尔企求摆脱,但她怕心理分析会使她失去自己的宗教信仰。尤其使她害怕的是:她原先总以为救援将来自上帝,但如今明白救援却来自弗洛伊德①。这个结论是她自己作出的,但她却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去接受它。她反复估量,弗洛伊德和教会是否都会正确无误。这样的反复估量:又转过来使她焦虑和堕入陷阱的情绪越发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