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您的爱属于我以来,自从我相信我拥有您的爱以来,”达达尼昂说,他拿定主意要结束了,“我呀,我就成了一个颇有风度的人,因为我拥有了您的爱,是不是?……”
“全部拥有了,请继续说下去。”
“我感到我心荡神驰!但有一件应该吐露的真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一件应该吐露的真情?”
“如果我怀疑您爱我,我就不会向您吐露了;可是您爱我吗,我漂亮的情人?您是爱我的,是不是?”
“当然爱。”
“倘若因出于过分的爱,使我成了您的有罪人,那么您会饶恕我吗?”
“也许吧!”
达达尼昂带着尽可能表现出的最温和的微笑,试图重新将他的嘴唇贴近米拉迪的嘴唇,但她避开了。
“那个该吐露的真情,”米拉迪脸色苍白地问,“到底是什么真情?”
“上星期四,您曾约瓦尔德在这间屋见面,是不是?”
“我!没有那回事!”米拉迪说话时语调那样的肯定,面部表情那样的镇静,倒使达达尼昂不免怀疑起来,他怀疑了。
“不要说谎了,我美丽的天使,”达达尼昂微微笑着说,“那是无济于事的。”
“这是什么意思?请说呀!您真气死我了!”
“噢!放心吧,您对我是没罪的,而且我已经原谅过您!”
“那后来呢?”
“瓦尔德什么也不能炫耀了。”
“为什么?您亲自对我说过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亲爱的,是我拿了。星期四的那个瓦尔德伯爵和今天的达达尼昂是同一个人。”
这个冒失的青年期望看到一个夹着羞愧的惊讶,一阵化成泪水的愤怒;然而他大错特错了,他错误的举动不久便见分晓。
米拉迪满脸苍白,气势汹汹;她直起身,猛力一掌将达达尼昂从胸部推开,跳到床下。
这时,天已几乎大亮。
达达尼昂紧抓她的印度产细麻布睡衣求饶不迭;而她则以奋力果敢的反抗极力逃开;于是细麻布被撕开,露出了她的双肩,在那美丽的浑圆而白嫩的双肩一侧,达达尼昂带着难以形容的震惊,认出一朵百合花,那个被剑子手用毁人名誉的手烙下的不可磨灭的标记。
“上帝啊!”达达尼昂松开睡衣叫起来。
他哑然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觉得全身冰冷。
米拉迪从达达尼昂的惊骇中,自感暴露了。也许他全都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现在知道她的秘密了,知道她的可怕秘密了,除了他,没有谁再知道。
她转过身,她已不再是一个愤怒的女人,而是一头受伤的母狮。
“啊!你这个混蛋,”她咆哮起来,“你卑鄙地背叛我,而且又掌握了我的秘密!你死定了!”
她跑近梳妆台上放着的一个细木镶嵌的首饰盒,用一只狂怒得发抖的手打开它,从中取出一把锋刃又尖又蒲的金柄小匕首,一纵身便向半裸着身子的达达尼昂扑过去。
尽管年轻人很勇敢——这是众人皆知的,然而面对那副变形的面容,那双瞪得可怕的眼睛,那对苍白的双颊,以及那两片鲜红的嘴唇,他被吓得惶恐起来;犹如逃避向他爬来的游蛇,他一直退到靠墙的床间通道。他的剑碰到了一只被汗水弄脏的手,他从剑鞘中将剑拔出来。
但是米拉迪无视他的剑,试图再次登上床向他刺去;当她感到犀利的剑锋顶着她的喉部时,她才停下手来。
这时,她竭力用双手去抢那把剑;达达尼昂总是带着威胁避开她,挑着剑锋时而对着她的眼,时而指着她的胸,同时让身体顺势从床上滑下来,寻着通向凯蒂房间的门,以便夺路撤出去。
这期间,米拉迪带着可怕的狂怒向他冲来,一边大声吼叫着。
然而这毕竟像一场决斗了,所以达达尼昂慢慢镇定下来。
“好呀,漂亮的夫人,好呀!”他说;“我以上帝的名义,请您安静些,要不我在您的另一个肩膀上再画第二朵百合花。”
“下流!下流!”米拉迪吼叫着。
达达尼昂一直找着门,同时严阵以待。
听见他们两个人的打斗声,凯蒂打开了门。这时,米拉迪正推倒家具进攻达达尼昂,达达尼昂正躲在家具后面防备对方的进攻。他早就为靠近那扇门在不停地迂回,此时只有三步之隔了。他只一跳,便从米拉迪的房间冲进女仆的卧室,并快如闪电一样关上门,用他整个身体顶住它,而凯蒂接着推门栓。
米拉迪使出超过一个女人的常力,试图推倒把她挡在房内的拱扶垛;随后,当她感到那样做不可能时,便用匕首猛刺房门,有几处木板被她穿通了。
每刺一下便伴随一声可怕的诅咒。
“快!快!凯蒂!”当门闩推上后,达达尼昂低声说,“把我从这座房子送出去,否则要是让她有时间缓过气来,她会派家丁把我杀死的。”
“可是您不能像这样出去的,”凯蒂说,“您还光着身子呢。”
“真是这样,”达达尼昂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仅裹着一件上衣,“真是这样;你能给我穿什么就穿什么,但我们要抓紧,你要明白,现在是生死攸关呀。”
凯蒂实在太懂了;转瞬间,她给他穿上一件花裙子,戴上一顶大帽子,又给他披上一件女用短斗篷,还给了他一双拖鞋,他光着脚穿进去;随后,她领着他沿着楼梯一级一级走下去。正在这时候,米拉迪已经拉过铃,叫醒了全住宅的人。看大门的听出是凯蒂便拉了开门绳。就在这时候,米拉迪半裸着身子探出窗口大叫道:
“不要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