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姑娘脸色白如死人,四肢颤抖,她想拦住她的情人;然而机警的米拉迪早就听见了达达尼昂发出的声响:她打开了连通门。
“请来吧,”她说。
眼前这场面包含如此难以置信的轻率,如此极度的廉耻,致使达达尼昂几乎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所听到的一切。他以为自己被带进那种像在梦中完成的荒诞的男女幽会之中。
他照样朝米拉迪跑去,任凭磁石吸铁般的那种引力的支配。
大门在他俩身后关上了。
凯蒂也紧跟跑来贴着门。
妒嫉、忿怒,被冒犯的自负,总而言之,一个堕入情网的女子的心遭到争夺的全部激情,都在驱使她想一吐为快;然而,倘若她承认曾插手过这样一场阴谋,她就声败名裂了,而尤其是达达尼昂为了她也就身败名裂了。这最后一种出于爱的思考仍在规劝她承受这最后的牺牲。
至于达达尼昂,他已彻底遂心如愿:人家在他身上所爱的不再是那个情敌了,看来人家爱上的正是他自己。一个秘密的声音在他心底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说他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人家一边抚摸他一边等他去送死;然而,高傲、自尊、狂爱使那声音消失了,使那低语窒息了。随后,我们的加斯科尼人带着我们熟悉的自信,将自己和瓦尔德比较一番,然后自问道:他也可以替代他,然而为什么人家就是不爱他呢?
于是他全身心地沉湎于一时的感受。米拉迪对于他已不再是曾一度使他诚惶诚恐的注定存心不良的女人了,而是一个炽热的富于情感的情妇,一个全身心投入了似乎她自身也感受到的一种爱的情妇。两个小时几乎就是这样地度过了。
两个情人的云雨之欢终究平息下来;米拉迪和达达尼昂的动机不同,她没有忘记另有所图,所以她首先回到现实,问起年轻人第二天他和瓦尔德要进行的一场决斗,一切举措是否已经胸有成竹。
可是,达达尼昂的心思早已在别处,似乎像傻子一样忘乎所以,他灵巧地回答说,安排用剑决斗已经为时过晚。
对于满心思只关心决斗的米拉迪来说,这种冷淡的态度使她骇怕起来,于是她连珠炮似地提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达达尼昂从来就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种不可能的决斗,这时他想扭转谈锋,但他力不从心。
米拉迪早有防备,她用不可抗拒的智慧和铁一般的意志,将达达尼昂遏制于她策划的樊篱之中。
达达尼昂自以为才智过人,劝告米拉迪得饶人处且饶人,建议她放弃事先策划的凶狠打算。
然而他刚说出头一句,年轻女人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他。
“您大概害怕了吧,亲爱的达达尼昂?”年轻女人那尖锐的带着嘲弄的吼叫,在黑暗的空间肆虐地回荡。
“您不要这样想,亲爱的!”达达尼昂回答说,“倘若那位可怜的瓦尔德伯爵最终并不像您想的那样有罪呢?”
“不管怎么说,”米拉迪气冲冲地说,“他欺骗了我,既然他欺骗了我,他就应当死。”
“那么他死定了,因为您在判他死刑罗!”达达尼昂说话时口气坚定,米拉迪似乎觉得那是接受一切考验的忠诚的表现。
她立刻又向他靠去。
我们无法说出黑夜给米拉迪延续了多少时光;然而,当曙光透进遮光帘,那微弱的光线立刻洒满房间时,达达尼昂相信,他在她的身边大约欢度过了两小时。
这时,米拉迪看出达达尼昂就要离开她,于是她便提醒他曾答应向瓦尔德为她报仇的诺言。
“我一切都准备好了,”达达尼昂说,“但在这之前,我想肯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米拉迪问。
“就是您要爱我。”
“我觉得我已经给了您爱的证据。”
“是的,所以我全心全意地属于您。”
“谢谢,我诚实的情人!但就像我向您证明了我的爱一样,您也应该证明一下您的爱情呀,是不是?”
“一定。但如果您像您对我说的那样爱我,”达达尼昂又说,“您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我能担心什么呢?”
“担心我危险受伤,甚至被杀死呀。”
“不可能,”米拉迪说,“您勇猛过人,剑法精湛。”
“您难道不喜欢另一种方法吗?”达达尼昂说,“这种方法既能为您报仇,同时又使决斗不发生。”
米拉迪默默地望着她的情夫:那微弱的黎明的晨曦在她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映出一缕特别的悲凉之情。
“说真的,”她说,“现在我相信您的确犹豫了。”
“不是的,我没有犹豫;只是因为自从您不爱他以来,我为那个可怜的瓦尔德伯爵感到难过,而且我觉得一个男人失去您的爱,已经受到了残酷的惩罚,就无需再受其它惩罚了。”
“谁能证明我爱过他?”米拉迪问。
“我虽不敢大言不惭,但我现在至少相信您在爱着另一个人,”年轻人语气温柔地说,“我再对您说一句,我关心伯爵。”
@奇@“您?”米拉迪问。
@书@“是我。”
@网@“您为什么要关心他?”
“因为只有我知道……”
“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远不是对您有罪的人,或根本就不是您以为对您有过罪的人。”
“此话当真!”米拉迪神色不安地问,“请您说清楚,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您想说什么。”
她用似乎在渐渐燃烧着烈火的眼睛看着达达尼昂,后者紧紧地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