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所有这些情况中,他从内心又高兴地看到,是王后最终发现了可怜的波那瑟太太因忠贞而被囚禁的监狱,并且又将她从那座狱中救出来。于是,他曾收到的那封年轻女人的来信,以及在夏约路上和她宛若幽灵幻影般的一次短暂的邂逅,他都能获得解答了。
从此,正如阿托斯所预言,他有可能和波那瑟太太重逢,而一个修道院并非不可攻克。
这种想法终于使他的心灵产生了宽容。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面部各种表情的伤兵,并向他伸出胳膊:
“喏,”他对他说,“我不想就这样抛弃你,扶着我,咱们回营部。”
“好的,”受伤者说;他简直不相信会有如此宽宏大量,“但这是否要把我绞死呀?”
“我说话算数,”达达尼昂说,“我第二次饶你不死。”
受伤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又一次亲吻着他救命恩人的双脚;然而达达尼昂感到,他已不再有任何理由和一个敌人如此贴近,于是他自己打断了对方感激的表示。
听到拉罗舍尔守军放响第一枪就跑回来的那个禁军,早已报告说他的四位同伴已经死亡。而此时,大家看见年轻人安然无恙地重又露面了,全队人个个既惊诧不已又高兴异常。
达达尼昂解释说,他的伙伴在一次意外出击中挨了一剑,接着他叙述了另一位士兵的阵亡,以及他们经历的危险,这种述说对于他是一次真正炫耀成功的良机,全队一整天都在谈论着这次侦察行动,国王御弟也派人前来向他恭贺。
此外,任何一次辉煌的业迹都伴随奖赏而来,而达达尼昂的辉煌业迹只是还给他曾经失去的安宁。果然,达达尼昂以为可以安宁了,因为他的两个敌人中,一个已被打死,另一个会为他的利益尽忠。
这种安宁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达达尼昂还不了解米拉迪。
昂儒葡萄酒
发布了有关国王御体的几乎绝望的消息之后,营寨里又传言四起,说他已经康复;因为国王急于亲临围城现场,所以众口皆云,一旦他能重新蹬鞍上马,他就会立刻起驾。
在这期间,国王御弟深知迟早有一天,他的指挥大权或是由昂古莱姆公爵,或是由巴松皮埃尔或舍恩贝尔取而代之,因为他们一直是争夺此权的鼎足人物;所以他主事甚少,总是在摸索中耗费时日,不敢冒大的举措之险去驱逐一直盘踞着圣马丹堡垒和拉普雷工事的英国军队,这时法方军队正在围困拉罗舍尔城。
前面已经说过,达达尼昂的心绪已重归宁静,就像一次危险已过去了,他似乎素来如此;现在他只为一事所忧,那就是对三位朋友的情况全然不知。
可是,十一月初的一个早上,从维勒鲁瓦送来的一封信,使他对一切真相大白。
达达尼昂先生,
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三位先生,在敝店大吃大喝一通并尽兴取乐之后,便大声喧哗,致使铁面无私的古堡长官对其处罚数日不得出门。本人受他们所嘱,现给您送上倍受他们青睐的敝店昂儒葡萄酒一打,他们要您用他们最喜爱的酒为其健康干杯。
本人已履行三位先生所托,并怀崇高的敬意,愿竭诚为您效劳。
火枪手先生们的旅店主人
戈多敬上
“好极了!”达达尼昂大声说,“他们像我一样,我在烦恼中想着他们,他们在快乐时也想着我;我一定放开海量为他们的健康干几杯;但我不自己一个人喝。”
于是,达达尼昂跑去找两个禁军,他同这两个人比较有交情,他要邀请他们共饮刚从维勒鲁瓦送来的昂儒产的这葡萄佳酿,这两个禁军中的一个当晚已有人相请,另一位第二天也有人约请,所以,他的聚会定在第三天。
回到家,达达尼昂就将十二瓶葡萄酒送进禁军的小酒柜,并嘱咐那里的人好好看管;到了隆重聚会的那一天,吃饭时间本来定在中午十二点,可是自九点起,达达尼昂就派普朗歇动手准备起来。
普朗歇为能提升到膳食总管的职位无比自豪,他想以一个聪明人的姿态筹办一切。为此目的,他找了他主人的一位客人的家丁,名叫富罗;又找了曾想杀死达达尼昂的那个假士兵,这个人哪个部队也不属,自从达达尼昂饶了他一命之后就跟他当差了,说得确切些,是跟普朗歇当差了。
盛宴时刻已到,两位客人光临入席,一盘盘菜肴整齐地摆到桌上。普朗歇胳膊上搭着餐巾侍候,富罗打开一瓶瓶葡萄酒,而布里斯蒙,就是正在养伤的那个假士兵,则在一个个小的长颈大肚玻璃杯里到着酒,由于一路颠晃,葡萄酒似乎沉淀了。第一瓶酒快要倒完时显得有点儿浑浊,布里斯蒙将沉渣倒进一只玻璃杯;达达尼昂允许他喝了它,因为这个可怜鬼体力还不行。
客人们用了浓汤后,正端起第一杯酒送到唇边,这时,路易堡和纳夫堡的炮声突然响了起来;两个禁军以为或是被包围,或是英国人发动突然袭击,便立即跑去取他们的剑;达达尼昂的敏捷程度毫不逊色,和他们一样奔向佩剑,三个人一起跑出门,向各自岗位奔去。
但刚刚出了酒店门,就听见人声鼎沸,震耳欲聋,于是他们戛然停步;“国王万岁!红衣主教万岁!”响彻天宇,鼓角阵阵,回荡四面八方。
果然,正像人们所说,国王行色匆匆,兼程行进,带着全部宫廷侍卫和一万援军及时赶到;他的火枪手前呼后拥。达达尼昂和他的同伴列队相迎,打着感情的手势向其朋友和特雷维尔先生频频致意,他的朋友以目相答,而特雷维尔先生首先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