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耐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说,安安稳稳地站在地面上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又太没有出息啦。”
野野宫君没有回答,他冲着广田先生笑了笑:
“女辈之中出诗人哩。”
于是,广田先生回答得很妙:“男子的弊病正在于不能成为纯粹的诗人。”
野野宫君就此沉默了。良子和美祢子两人悄悄地交谈起来。三四郎这才瞅了个空子问道:
“刚才你们在谈论什么?”
“哦,是谈论天空的飞机。”野野宫淡然地说。三四郎好象听相声艺人“解包袱”似的,疑云顿解。
之后,大家再没有谈论什么。再说,在这行人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也不便于长谈。大观音像前有个乞丐,额头抢地,扯着喉咙高声哀告。他不时地抬起脸,额头沾满了灰沙,成了白白的一团。没有人理睬他,五个人也若无其事地从旁穿过。走了五、六百米,广田先生忽然转头问三四郎:
“你给过那个乞丐钱吗?”
“没有。”
三四郎回头望望,那乞丐双手合十,举到额前,依然大声哀告。
“一点也不情愿。”良子紧跟着说。
“为什么?”良子的哥哥望着妹妹,没有责备的意思,野野宫的表情毋宁说是冷静的。
“他那样焦急地逼着人要钱,反而达不到目的。”美祢子评论道。
“不,他的地点选得不对。”这回是广田先生发话了,“过往行人太多,所以不成。山上虽说人少,如若碰到这样的乞丐,谁都会给钱的。”
“也许整天都碰不到一个人哩。”野野宫嘻嘻地笑起来了。
听着这四个人对乞丐所发的议论,三四郎觉得自己迄今为止养成的道德观念受到了几分损伤。但是,自已从乞丐身边经过的时候,不仅没有打算丢给他一个子儿,说实在的,甚至感到很不愉快。从这一事实反省一下,觉得那四个人比自已更来得坦诚些。三四郎领悟到,这些人原来都能坦率地生活在这种广阔的天地之间,他们都是大城市的人啊!
越走下去,人越多了。不一会儿,碰到一个迷路的孩子。这是个七岁光景的女孩子。她一边哭,一边在人们的袖子底下左右转悠,拼命叫着“奶奶,奶奶”。看样子,行人对此都动心了,有的停下脚步,有的说“真可怜。”然而谁也不采取什么行动。女孩子招惹着所有人的关切和同情,继续呆泣着寻找奶奶。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也是因为地点不好吗?”野野宫目送着孩子的背影问道。
“警察马上会来处理的,所以大家都躲开了。”广田先生加以说明。
“要是到我身边来,我就把她送给派出所。”良子说道。
“那好,你去追赶她,领她去吧。”哥哥敦促着。
“我才不愿追她呢。”
“为什么?”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在,又不关我一个人的事。”
“还是躲避责任嘛!”广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