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情绪不可以郁积。堤防是用来蓄水的,一决堤就会屋也飘山也倒。火炮是用来蕴积火的,一放炮就会石也碎树也劈。夏喍、商纣(这样的暴君)郁积了人民的情绪,而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仁君)使人民的情绪舒通。这是政权存在的重要关键,最高的统治者日夜孜孜以虑的东西。
大自然创造的民众,并不是为了帝王的;而大自然创造了帝王这样的人,却是为了民众的,怎么能够以帝王自己而祸害百姓呢?作为帝王的方法没有别的什么,应该因循天地自然的利益,为民众造福;沿着人生固有的天性,让民众知道应该提倡什么,抑制什么。满足大多数人共同的欲望,去除大多数共同憎恨的东西。到了社会安定,没有流离失所之人,大自然创造帝王这种人的愿意就完成了,怎能让帝王一个人高高居于广大民众之上,以剥削天下所有的人来满足自己的享乐呢?唉!帝尧、帝舜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圣明的帝王使民众同心协力,就能够达到社会的稳定,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很久以来,民众就难以一致了,欲望繁多而见识鄙陋,帝王的见识和度量怎么能够与他们一样呢?啊!治理国家以治理民众为主,要想治理民众而不能够与他们同心协力,能达到什么目的呢?即便能够成功,又怎么能够保存长久呢?禹戒告帝舜说:“千万不要强迫百姓服从自己的欲望。”那么帝舜的欲望,哪里是为了自己的满足呢?全是为了民众,因此才说“千万不要”.盘庚(商帝王)把国都从奄(曲阜)迁到殷(安阳),曾反复地为民众思考和设想。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时候,也曾经三令五申地向民众说明。必须像他们那样,事情才会成功。因此有成语说:“专制的欲望难以成功,民众的愤怒难以侵犯。(专欲难成,众怒难犯)当然自己的欲望也未必都是不对的,而众人的愤怒也并非都是正确的。圣明的帝王为了能够把事情办成,就应该懂得专制是无法胜过民众的愤怒的,因此
不动声色加以因势利导,讲明是非以使其醒悟,陈述利害以使其改变,等到其心安意愿的时候,然后再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这就是以老百姓的力量做成了天下的事,事情就非常容易成功。然而,也有先去做了而后使民众知闻的,也有不让民众知道而决断的,还有因为事先已经考虑成熟,认为万无一失,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民众不得不确认的,可这只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而已,并不可以把这些当作典范和原则。
帝王有了欲望,前后左右的人就庆幸自己可以沾光。帝王有一个欲望,他们就有一百个欲望,结果导致天下大乱,那时只有一个欲望的帝王就要遭受灾祸,而放纵自己一百个欲望的人就会转而服侍他人。这是古今不乏其例的前车之鉴,因而统治者应该有所醒悟。
国家选取人才是以其言论,固执地说:”言论是这样,行为也一定是这样。“到了以后实际任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两回事。现在普通的民众立片纸的凭证,别人就可以终生拿着它责成他,他也不敢有任何别的打算,这是为了什么呢?自己的言论已经落在纸上,他人已经据有了。唉!写了千言万语的奏章的满朝士大夫,比起普通民众的一个小凭证来说,又是怎么样呢?怎么能够拿这个来谋取名利,帝王因此而任命自己,而把自己降低到普通民众之下呢?啊!也难怪,他们原来是光说空话,一辈子也不再对自己的话负责的。
以漆器来劝谏,并不是为了帝舜而担忧,而是担忧天下后代穷奢极欲的帝王从此开始腐败下去。天下趋势,没有必然会变为有,有就必然会有文饰,有文饰就必然靡丽,靡丽则必然会导致灭亡。漆器的劝谏,是慎重地防止其有而已。
规矩不可以正直、端方,因为万物是曲直斜正不一的。因此规矩无言则万物因循,没有丝毫违反规矩的地方。唉!作为政治是徒费口舌呀。
我每次吃饭,虽然没有肉食,可蔬菜面食经常是充足的。我因此而叹息到:”唉如果能够使天下都像这样的话,那么再有盗贼的就应该处死了。倘若人们面如菜色,做强盗也是死,不做强盗也是死,假如坚守廉洁而等待死亡,这是士君子所难以做到的事情。怎么可以把士君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当成罪恶而处死人们呢?这是想富国强民的帝王首先应该考虑的。“不要去追赶穷途末路的盗贼,不要攻击退让逃遁的言论,不要在贫苦的民众面前逞威风。没有大事的时候隐藏着许多小人,而大事迭起的时候就会识破许多原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