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感叹时势而怜悯世俗,贤人为世道伤痛而憎恨世俗,众人混日子而随波逐流,小人败坏常规扰乱世俗。唉!小人败坏,众人随波逐流,尽管对其怜悯嫉恨,也没有办法。所以贤明的君王当政的时候,就会移风易俗。
评判人的时候只要体谅对方的心境,如果其心境没有坏念头,都是可以原谅的。比如下属在供给或礼仪方面偶然有所琉忽,这难道是故意对上级的傲慢吗?对上级傲慢是会得罪上级的,即使再愚昧的人也不会那样去做,基于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必要发怒呢?下级卑躬屈膝,送礼奉承,难道是尊敬自己吗?其实那是他们想讨好自己,以求升官发财而已,基于这个现实,又有什么必要感谢呢?
现在评判。议论,都计较人的行止琐事,有一点缺点,就被舆论所不容,而根本不考虑其在大是大非方面的行为。不了解道理的真谛,也至于弄成这样吗?真是可叹啊!
人的见识,出于明辨道理的最正确,其次是出于气质的,再其次是出于世俗观念的,最低下的是出于自私自利的。出于道理的见识,可以创立新天地,可以经受历史的检验,可以应用在天地四方,可以流传至万世万代,光明简易,这样的人有帝尧、帝舜、夏禹、商汤王、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姬旦、孔子以及继承者。出于气质的见识,仁善的人就是仁善的人,有智慧的人就是有智慧的人。刚毅的性格居多的则贤智高明。柔和的性格居多则沉稳谦忍。这样的人有伯夷、柳下惠、伊尹、老子、庄子、申子、韩非子以及气质相近的人。出于世俗的见识,拘泥传统陈旧观念和刁气,不辨是非,以常规为不变的标准,安常处顺。即便去教导感化这样的人也会引起他们的抵触,即便去改造他们也顽固不化,与这样浅薄庸俗而卑下愚昧的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自从秦朝、汉朝、唐朝、宋朝以来,到了创业中兴的时候,往往有许多人都有这种毛病。因此他们对于礼乐文章,竟然因陋就简,对于纲纪法度,随时变更。二帝(帝尧、帝舜)三王(复禹、商汤王、周文王)对此也瞳目结舌夜不能寐,所为之叹息的,就是这样的人。出于自私自利的见识,心里只想若利害荣辱。简直被是非迷乱了本性,这样的人还自己满有道理。牵强附会以扰乱视听。秦始皇原本游观,却编出巡狩四岳的神话;仅武帝穷兵麟武,却编造张皇六师的神话。道路有很多支岔歧途,事情有是非两个方面,明达善于分辫的人是不会接受的,而无知的人却很容易被迷惑。所以人们在旁观的时候,也未必不明白,只是在当事的时候,自己就很难分辨得清楚,以至流弊万端,置祸国殃民丽不顾,这难道不是太令人担优戒惧的吗?因此圣贤之人在赴汤蹈火的时候,把自己放在中间;在谋略、决定的时候,把自我主观排除摒弃,这样作就无论白已的见识正确与否毕竟是从大公无私心境出发的。
凡是被外界影响的,都是因为自己的修养不够;都是被邪恶诱惑的,都是因为自己的正气不足。两个对立的方面就像天平一样,这边低一点,那边就会高一点,没有相同的时候。
善于获取名誉的人,利用言谈以掩饰真心。不善于获取名誉的人,由于没有留意而被他人污蔑。在心迹之间,不可以不对此有清楚的认识。这是评判他人的时候容易被忽略的。
由于对中庸之道没有清楚的认识,所以人们始终相互指责。急躁耿直的人指责温和平易的人软弱,温和平易的人指责急躁耿直的人乖扈。坦率真挚的人指责娓婉谨慎的人深险,妮婉谨慎的人指责坦率真挚的人粗疏。精明的人指责浑厚的人含糊,浑厚的人指责精明的人苟刻。以孔子来对照,才知道这种事由来已久。孔子。汇合神圣的情操,集萃仁善的品德,根据具体的事情和时势,因不同的人而有所变通,没有固定的格式。他以身作则,从不教训别人。为什么呢?因为难以用语言来讲述道理。孔子见到别人做了错事,也不加以责备。这是什么呢?这是由于难以很快使人得到教化的缘故。
在利害的关头观察人的品藻,在饥饿疲劳的时刻观察人的精力,在喜怒哀乐的瞬间观察人的度量,在风华得意的时候观察人的修养,在震惊危险的刹那观察人的镇定。
百分之九十的人说话有失实的地方,百分之九十的人容易偏听偏信,百分之九十的人喜好传播听闻。容易偏听偏信,听了失实的话,又经过喜好传摇的口吻,许由和柳下跖又怎么样呢?将这样的言语四处流传,甚至载于史册,冤屈的人则永远沉冤,侥幸的人则万世侥幸。唉!真是难说啊。
孔子理论的正宗继承者,只有颜回一个人,其次是曾子。
名誉和威望遮天蔽日,并不是作为臣子的福气。倘若谨言慎行而没有过错,别人说什么也毫无足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