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主董谕众人听了,又议论了一回,俱各渐渐地散去。楚材笑道:”原来这个狗头,今日还不是他的死期。我们且去寻个店所住下,让他多活一天,明日再来取他狗命便了。“说毕便同着文龙鹊桥回到方才下马的所在,也不上骑,就叫张武、沈方将马牵着,一同到附近村落中寻找寓处。寻来寻去,却见那些邻近的村落,均没有人家居住,直寻到十余里路途之外,方见一个村中有一个人家,倒也有五六间房屋,里面只有老夫妻两个住着。楚材便将来意与他说知,并言明日重酬房金,那老两口子欢喜之极,连连答应,把一间空屋叫他们住下。好得里面床帐却是现成,可以不必再为举动。又引领张武、沈方等将马至后面拴住,楚材便叫那老者请进房来讲话。
那老者却甚是爽直,便走将进来分宾主坐下,先是楚材开言道:”请问老丈贵姓大名,此屋想是尊产?“那老者道:”小老姓洪名叫庭梁,却是祖居在此的。“楚材又问道:”敢问老丈,这里附近村庄为什么家家闭户,人迹全无?莫非都迁移到他处去么?“老者见说,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迁移开来,这里也不至如此荒凉了。“楚材道:”究意为什么缘故,都要迁移开去呢?“老者道:”本来我们这里极为安逸,虽有几个强盗在双龙山上屯扎,却从不到来惊动的。不期近时忽然间来了一个强盗叫做董天林,将这双龙山夺去,又在山下摆着擂台,说要挑选天下英雄。他手下的人,天天要出来搅扰,以致这几个村子内弄得鬼都吓走了,就剩下小老夫妇两口子,因舍不得这所房屋,又没有余钱可以他往,只得就在这里鬼混。好得他们见小老家中贫苦,没有什么油水,所以也不来惊动,在此倒还安稳,只是冷静不好。“说到这里,文龙便接言道:”果然冷静!只不知那个董天林是个什么来历,老丈谅必总有些知道的?“老者道:”这个人的来历小老虽略略有些晓得,究是与不是亦难一定。“楚材见他话里有因,慌忙问道:”管他是与不是,我们左右空闲,何不谈谈呢?“老者道:”且慢!我们这里离市甚远,你们若要买甚东西,可早些说,好待小老前去买来,若然晚了,没有买处。“楚材道:”老丈说得有理!“便叫沈方取出十两一锭银子来,交与老者道:”我们也不论什么,只要吃得饱的就是,就烦老丈去一办如何?“老者道:”你们到此人地生疏,自然小老效劳。“说毕便接了银子,就望外去了。直至响午时候,方见一个庄家人的模样,挑着一副担子跟着老者进门。鹊桥便走过一看,原来那个担子里面,鸡鱼酒肉以及白米等类件件都有。见那老者到里面取了两个篮子出来,将担中的物件尽行搬进,又将几十文钱打发那庄家人出去了,然后将篮子携了,叫妻子帮着一同拿到里面收拾。
不多一回,均已煮好,尽行搬将出来。楚材因要探问那老者说话,便拉他一同坐下。饮酒中间,楚材复又问及董天林的来历,老者道:”小老也不过是听来的,说话当不得真。因那一日小老出去散步,遇着山上的一个喽兵,他却认得小老。原来这个喽兵,本是以前双龙山寨主金大王部下的人,他因主人被董天林打伤,又将山头夺去,故此心怀仇恨,此刻虽仍在山上,却是心中不愿,因此遇着小老之后,他便把小老当作亲人一般,将董天林的出身根由,细细的告诉于我。并说那个人本是一个不小的武职官员,因在某营中办事犯了军令,主将要捉他去正法,他就一溜烟地逃往外洋,得遇一个拳师,收在门下,不至数年工夫,就教成他七十二路拳法。他因记念家乡,特地回来,于路上遇着什么仙人传授他几件法宝,说他日后必有封王之福,因此他就痴心妄想,在半路中劫了些客商财物,赶奔京都。不知结识了那个官宦,荐举在严太师门下,与严少爷非常投契,特叫他带领府中几个超等师爷,暗暗地到此摆设擂台,收罗天下豪侠,以将来图谋大事之用。因此他就先自一个人到来,谎称走江湖的人,在山下摆设擂台,乘势将这座双龙山夺去,作为巢穴。他就自称为擂台之主,叫那几个府中带来的师爷,在山操兵练将,一俟挑选得有本领的人多了,他就要兴兵夺取府城。我们这里的人也略略晓得些风声,恐怕真有此事,故此行远避开去。小老就只夫妻两人,年纪又大,所以也便不想搬到那里去。你们几位相公到此,莫非也要去与他比武么?我想相公们都是文弱书生,就是那位杜相公有些会武艺的形状,若然前去,不免有损无益。依小老看来,还是不去的好。楚材笑道:“我们志在锄强扶弱,为国效忠,况他又有不轨的念头,岂可置之不问,任其猖狂?虽承老丈美意,我们自有道理,不劳老丈担心。”老者道:“我是说我的话,听与不听却在你们自己,小老也不好好阻止。”说毕,便将这件事丢开,把余外没要紧的事情谈了一回,各各欢然饮酒,直饮至日落西山方才把饭吃了,大家安睡。
一宿晚景易过,已到来朝。天明大家起身,梳洗了,各各饱餐一顿,又取些银两相谢。老者推却良久,方才收下。大家又将身上扎缚停当,收拾了一切,辞了老者,上马而行。老者又送至村口,再三叮嘱小心,然后回去,这且丢过不提。再说楚材等出得村口,大家将老者赞一回,方一齐纵辔而行,不一时已至昨日下马的所在,依旧就在那里下马。抬头一望,早见人山人海,比昨日的光景大不相同。再看台上时,见有两桌白银摆列在东西两面,那个台主却还未到,唯台下柱上的那面白牌已经撤去,晓得今日台主一定到来,决不再有空走之理,且自站在一处空的地方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