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可晓得董天林昨日为何不到擂台?原来有个缘故。只因前晚三鼓时候,董天林在山上睡觉,忽然得其一梦,梦见自己正上擂台耀武扬威的时候,忽然台下跳上两个金甲神人来,将他捉去,说了他多少罪恶,就把他一剑斩下,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因思此梦多凶少吉,愈不耐烦,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天明,何曾睡着?及至起来了,又觉神思不对,所以昨日不敢上台,假意把大言写在牌上,暂停一日,以免被人耻笑。这叫做: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何况又是个草寇,安有不亡之理?他还不晓得取他性命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了,还在自己骗自己,以为在山躲过一日,避去凶恶时辰,就不妨事的了。这且慢提。
再说楚材等在空地上站着,留心在人中一看,见凶恶相貌的也有,身长体胖的也有,大约都是想来夺彩的人。因此便不去细看,只在那里等候。等了有半日的工夫,方听见有一派马铃的声音,连忙回头一看,见有三个强盗骑着三匹高头骏马,从山上飞驰而下。后面又有无数的喽兵簇拥着,望擂台而来。大家仔细一看,第一个第二个虽然相貌凶恶,却还不甚怎样出众,唯独第三个人,不特另是一样打扮,而且气概高昂。但见他:
身长九尺,腰大十围。倒挂脸,口赛血盆;狮子鼻,铜铃两眼。头戴乌缎壮帽,高悬一颗大红缨;身披蜀锦花氅,系着两个豹皮袋。虎头燕颔,恍同巨无霸重生;青脸深眉,宛若蒋门神转世。顾盼处,目中欲无余子;叱咤时,舌尖定起春雷。胡须如铁线,两耳好招风。莫怪他寇盗班中称第一,威风凛凛实惊人。
楚材等正看之间,忽听得旁边有些人在那里指着道:“这末后一个凶恶形状的,就是董天林了。这般气概,定然武艺超群。不知今日哪一个倒运的上去吃他的打哩!”原来这些人都是那些游手好闲来看热闹的人,并非是个个来打擂台的。当下楚材文龙听了,也不过付之一笑,并不在意。只有那个杜鹊桥听了,却生起气来,对着那些人喝道:“放你娘娘的屁,你们敢是董天林一党的强盗,故意替他虚张声势么?可晓得我们今日到此,是特地来要他命的。你们若再说这些话,且请先尝俺一拳!”那些人见杜鹊桥如此莽撞,也不敢同他计较,只嘻嘻的对着他笑。鹊桥见了复又大怒道:“你们敢是要气死俺么?还要笑俺!不要走,等俺先来与你比较,看是如何。”说完便摩拳擦掌地要想过去。幸被文龙看见,随手拉住道:“你怎么竟是这般的呆。人家也没有得罪你,怎反与人家吵闹起来了?快些与我站在此间,不准开口。”鹊桥本欲过去,不期忽被文龙拉住,也叫没法,只得站着不动。那些人见他形状可怕,不敢多言,又恐他真个要去打架,早已哄地走了开去。
楚材见了甚觉过意不去,忙走过去陪笑道:“各位休怪,我们这个朋友有些儿孩子气的,莫要理他。我且请问你们,方才在董天林前面的两个是董天林的什么人?”那些人见他文质彬彬,不敢怠慢,忙答道:“若问那两个人,一个长的叫杨滔,一个短的叫郑迁,也都是绿林出身,却是董天林新近在擂台上收伏的人。听说本领甚是了得,故董台主与他结为兄弟,做个帮手的。”楚材道:“原来如此。”便拱一拱手道:“承教了。”说毕转回身至原处,把他两个的名姓说与文龙鹊桥知道。闲话休题,书归正传。再说董天林同着杨滔、郑迁两个驰马过来,那些看的人均让开一条大路,让他一行人直至台前下马,早有手下跟随的喽兵,将马牵过。但见他三个人都将身上花氅提起,望着台上蹿去,却都一般是旱地拔葱,燕子飞云,纵的工夫,一转眼间均已蹿上高台。
但见杨滔、郑迁两个先在左右站定,然后董天林走至中间望着台下大喝道:“呔!台下天下英雄听者,俺董天林自设立此台以来,已有多日,从未遇着敌手,凡是上台者都不肖俺三拳二脚,轻则残疾,重则伤生。为此本台主今日特带两个义弟上台,倘有人来较手者,须先在俺不论那个兄弟手中,能走个三回五合,然后方可与本台主交手。若然没有本领,也不必上台献丑,自伤性命。”说毕便至靠壁那里,在中间一只虎皮交椅上坐定。又将那个短小身材的郑迁叫过去,也在一旁坐下。然后,那个长大身子的杨滔走向台口中间一站,也望下大喝道:“方才的说话,董台主已经吩咐明白。如今俺也不必再说,你们台下人中如有武艺出众的人,不妨上台一较。能打着俺一拳一脚者,即以牌上开明的银两如数奉送,如再能全胜俺弟兄三人者,银两也照三倍奉送。这个卖买是便宜,你们休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