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之,州县为亲民之官,与州县切近而实临其上者,是为知府,州县之功过,知府得以详之司道督抚,而察其可否,以定其优劣。上之视知府重,则知府自视亦不轻,使州县有所敬畏,而不敢不为好官。所谓一县得人则一县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也。
至于关差厘局每一缺出,百计营谋,幸进之徒往往有三五年不更替者,否则交卸彼局而又接管此局,讬词事关重大,非资熟手不能胜任。其实无地方之责,不过收支银钱耳,一谨愿之吏已足为之。乃有循情市恩,不畏物议,巧者获利,拙者向隅,以致关税厘金日形短绌,已则饱填欲壑,维利是图,若以治地方,宰百姓,安望其为廉吏乎?
黜贪崇廉,任贤而斥不肖,是又在督抚,破除情面,一秉至公也。或云朝廷下诏求贤十数年来,各督抚所举皆门生故吏及业经简在帝心之臣,无一山林隐逸之士。负奇才而励品行,尚气节者,终不得上进;无廉耻而善于钻营者,竟得保举超升。惟知削下媚上,不问民生休戚,以讳言有事为解事,以苟且了事为能事,因循玩愒,相习成风。间有洞识时务,才德兼优者,率皆秉性忠正,不善逢迎,虽欲兴利除弊,往往事多掣时,不克举行。
亦有学西法而图自强者,又苦于不能知人善任,集思广益,多为洋人所愚,安得不为各国所欺侮乎?
善夫,威公使之言曰:”今之督抚,如昔日林文忠、曾文正延揽人材,讲求时务,力顾大局者,罕睹其人,类皆暮气太重,拘守成例,非病于才力不足,粉饰因循,即病于瞻徇情面,假公济私。“在识见浅陋,不识时务之流,偏听节费以博虚名,虽前任遗政将来大有益于国家,惟阅时未久,尚未见效,乃不顾糜费,率行裁撤,以致功败垂成。继其任者,意见各执,重议规复,非独缓不济急,而虚靡反多。有好大喜功,任性妄为者,虽言时务,仅识皮毛,既不知简贤任能,亦不知量材器使,惟采文字虚声,或重师弟年谊,无论能否胜任,一人而兼数事。
故其所为皆亏本多而获利少,制造不及外来之精,物价不如外来之廉,而旁观月旦己属庸中之佼佼矣。甚至以朝廷之爵位,作自己之私情,迎合权奸,毫无气节,意在植私党饱囊橐,初不知国计民生为何事。论者佥谓近日宦途风气,每以省事为老成,而甘于因循弛堕,苟勤于厥职,不惮烦劳,类招多事王嫌,执其一节之失,而并没其他事之长,坐令勇于任事者,不若尸位之辈,转足苟安而无恙也。
悲夫!人材之绌,岂非由于不能造就人材之之过哉?造就人材之权,上在元首,下在枢廷。
强邻日逼,时事多艰,正宜澄叙官方,安内而后可以攘外,亟当力为整顿,剔弊除奸,为百姓求贤父母,培养元气。督抚司道以民事为重,府厅州县亦罔敢不以民事为重?州县不称其职,知府揭之于上司;司道不称其职,督抚立上弹章;督抚不称其职,朝廷立予罢斥。整纲饬纪,除恶择贤,则一切病民之政,皆不难扫除净尽矣。故正本清源,必自慎用督抚始。
泰西日报尝谓我朝内外臣工,泥古不通今,所学非所用,偏重科甲,上下相蒙,植党营私,卖官鬻爵,不能量材器使,有一人而兼数任者,吏治不讲,流弊甚多,惟身家念重,畏难苟安,以聚敛为才能,以废弛为节俭,以因循为镇静,以退缩为慎重,以调停掩饰为熟谙夷情。凡事皆有名无实,所用刑具过于残忍,所学西法亦仅得皮毛,能洞识各国政治得失,盛衰利病者无己,岂非学校未兴,人材不出所致乎?如上无圣明之君,下无忠直之臣,革故鼎新,终难富强,无异土耳其风俗,政治委靡不振等。
噫!此皆道听途说,未读列朝圣训及名臣奏疏之故。今特敬述一二,为阅洋报而随声附和者览焉。
恭读世宗宪皇帝批谕李敏达公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疏曰:”封疆大吏,关系国家隆替,若得有猷,有为,有守者二十余人,分布寰区之内,俾各涖临民,敷宣教化,则天下大治计日可期矣。无如英毛罕靓,即能公之一字,亦不易获,朕只得随材器使,量能授职,得观后效耳。雍正十二年。“
批谕广东总督鄂文恭疏曰:”身膺封疆要任,当远大事务,不宜见识浅狭,公私界限只在几微,念虑之间,一涉瞻徇即为负国溺职,重则贻累功名事业,轻亦难免物议,于己毫无裨益。无如烛理不明者,比比皆然,每争趋些少光荣,以图目前快志,遂置日后无限悔各于不计也。“仰见圣明虚怀,集益洞悉吏治利弊,知人善任,不拘定格,不主故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