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感到熟悉的怒火在胸中翻涌。
他说:“你这个人渣,假惺惺的东西。你不是想要惩罚吗,我就给你惩罚!”
厨子哭泣道:“是,您说的没错。您的职责就是要管教我。该怎样就怎样吧。”
赛伊听到砰砰的声音,从房间里冲出来。“怎么回事?住手!赶快住手!住手!”她叫道,“住手!”
“让他打吧,”厨子道,“让他打吧。他要杀了我。就让他杀了我吧。我的命算什么?什么也不是。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对任何人都没用。对你对我都没用。杀了我吧!只要能让你满意,也让我满意。来吧!”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杀了我!”
“我要杀了你!”
法官用尽全力地抽打,他的肉已松垂起皱,肌肉松弛的嘴巴喷出点点唾沫星子,下巴无法遏止地抖动着。手臂上的肉是死的,挂了下来,可那手臂依然不停地将拖鞋拍打在厨子的头上。
“这可真丑陋,”赛伊捂住耳朵和眼睛哭道,“你们不知道吗?看不出来吗?这太丑陋了。”
他们并不住手。
她逃到屋外。她一身白色棉睡衣站在腐殖质的幽深的黑暗中,感到白天空虚的重压,她小小的心,她对厨子的嫌恶,他的哀求,她对法官的恨,她那可怜的自私的悲伤,她可怜的自私的无谓的爱……
可那声音一直尾随着她,屋里沉闷的重击声和两人的嚎叫,法官抽打着厨子。这真的是为了玛特吗?
玛特呢?玛特在哪里?
“这都是怎么回事呵?”赛伊说,在一片雨声蛙鸣的喧哗中,嘴巴无法对耳朵说话;她的心裂成碎片,似乎已不能对头脑说些什么;头脑也无法对心灵诉说。“我真可耻……”她说……她算老几……自以为很重要,要求得到幸福,对着命运、对着耳聋的天堂大喊出来,嘶喊着要带给她快乐……
凭什么……你凭什么……
为什么我就不能?凭什么……我应得的……她小小的贪婪的灵魂……她的坏脾气和突然一阵的情绪发作……她小心眼的泪水……哭起来惊天动地,抵得上世间所有的悲哀,其实仅仅是为了她自己。生命的目的并非只有一个……甚至也并非只有一个方向……她一直被教授的生命的单纯根本站不住脚。她再也不认为生命只有一种叙述,而这叙述只属于她,她也不再相信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幸福,并安全地生活在其中。
可是卓奥友将发生什么事呢?
厨子将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法官将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整夜都会下雨。雨持续下着,时断时续,时续时断,狂野如地球回应冲击的暴烈。原始的恣意的绿铺陈开来;整个城镇顺着山向下滑落。人们如蚂蚁一般缓慢而艰难地走着自己的路,再次创造文明,开始战争,文明又再次被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