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番茄红的毛衣,卖力地喊着口号,赛伊都认不出他了。
他来大吉岭干什么?为什么他会参加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争取印度籍尼泊尔人独立的抗议集会?
她张嘴想喊他,就在那一刻,他也看见了她,脸上掠过一丝惊愕,随后眯缝起眼睛,目光冷酷而凶狠,警告她不要靠近。她吓得闭上嘴,像一条鱼,惊恐从鳃边溢出。
不多时,他已走远了。
“那不是你的数学辅导老师吗?”诺妮问道。
“我看不是。”赛伊说,内心挣扎着抓住一丝理性和尊严。“只不过有点像,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可并不是……”
回去的路上,朝向提斯塔河,路面陡降,他们注意到赛伊的脸都绿了。
“你还好吧?”卜提神父问她。
“晕车。”
“看前方远处,一般会有用。”
她注视着喜马拉雅高耸的山脊,那永恒的静止。可还是没什么用。她感到头一阵阵的晕眩,无法对眼睛看到的东西作出反应。内脏痉挛着,一股灼人的酸性胆汁涌上喉咙,腐蚀了她的口腔和牙齿——辣子鸡翻涌上来,她感到牙齿都变成了白垩。
“停车,停车!”罗拉说,“让她下车。”
赛伊对着草地呕吐起来,吐出些咖喱肉汤一样的东西。
卜提神父下了车,来来回回地走着,伸展着四肢,他屁股疼,正好歇歇。这时,他看见一只极美的蝴蝶。
提斯塔河谷以蝴蝶闻名,经常有世界各地的专家来给蝴蝶画画、做记录。图书馆收藏的《喜马拉雅山东北侧蝴蝶录》一书中所描绘的稀有蝴蝶正在他们眼前飞舞。赛伊在十二岁的那年夏天给各种蝴蝶起了名字——“日本面具蝴蝶,远山蝴蝶,阳光下坠落的伊卡洛斯,自由的长笛,风筝节蝴蝶”——她把这些记录在本子里,旁边配上图,封皮贴上标签叫“我的蝴蝶收藏”。
“太美了!”卜提神父说,“看这只!”孔雀蓝,长长的翡翠色飘带状的尾巴。“哦,天啊!那一只。”——黑底带白点,胸部有粉色火焰花纹……“哦,我的相机……波特,你到杂物箱里找一下好吗?”
蝴蝶戏耍着飞过桥的一根缆索,卜提神父揿下快门。“哎呀,我好像抖了一下,照片可能不清楚。”
他正要再拍一张,卫兵们大叫起来,一个朝他跑来。“不准对大桥拍照!”他难道不知道吗?
哦,天啊!他知道,知道,一个错误,他太激动了,把这给忘了。“对不起,长官。”他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一座很重要的桥梁,连接印度北部和边境的枢纽,当然现在又有廓尔喀的叛乱。
就算他是外国人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