檿一者,所性之全体也。惟圣人之德极诚无妄,故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经纶之也。其于所性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其于天地之华育,则亦其极诚无妄者有默契焉,非但闻见之知而已。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同有所倚著于物而后能哉?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肫,之纯也。肫肫,恳至貌,以经纶而言也。渊渊,静深貌,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广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渊、其天,则非特如之而已。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声。固,犹实也。郑氏曰:“唯圣人能知圣人也。”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德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德,此章言至诚之道。然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德,非至诚不能为,则亦非二物矣。此篇言圣人天道之极致,至此而无以加矣。
《诗》曰“衣锦尚絥”,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衣,去声。纲,口迥反。恶,去声。闇,于感反。前章言圣人之德,极其盛矣。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极也。《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褧,纲同,禅衣也。尚,加也。古之学者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纲,故闇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淡、简、温,纲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则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远之近,见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有为己之心,而又知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德矣。故下文引《诗》言谨独之事。《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恶,去声。《诗·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也。疚,病也。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假,格同。鈇,音夫。《诗·商颂·烈祖》之篇。奏,进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无有言说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钺,斧也。《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之篇。不显,说见二十六章,此借引以为幽深玄远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显之德,而诸侯法之,则其德愈深而效愈远矣。笃,厚也。笃恭,言不显其敬也。笃恭而天下乎,乃圣人至德渊微,自然之应,中庸之极功也。《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輶,由、酉二音。《诗·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德者,正以其不大声与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不若《焌民》之诗所言“德輶如毛”,则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是亦未尽其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事,无声无臭,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盖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微妙,而犹曰无之,故唯此可以形容湿、笃恭之妙。非此德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后为至也。
右第三十三章。
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为己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赞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
读论语孟子法
程子曰:“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圣人之所以至于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书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可见矣。”
程子曰:“凡看文字,须先晓其文义,然后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晓文义而见意者也。”
程子曰:“学乾须将《论语》中诸弟子问处便作自己问,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虽孔、孟复生,不过以此教人。若能于《语》、《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
程子曰:“凡看《语》、《孟》,且须熟读玩味。须将圣人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场话说。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己,终身尽多也。”
程子曰:“《论》、《孟》只剩读着,便自意足。学乾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
或问:“且将《论》、《孟》紧要处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终是不浃洽耳。”
程子曰:“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
程子曰:“学者先读《论语》、《孟子》,如尺度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见得长短轻重。”
程子曰:“读《论语》、《孟子》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为’。”
论语序说
《史记》《世家》曰:“孔子名丘,字仲尼。其先宋人。父叔梁纥,母颜氏。以鲁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岁,十一月庚子,生孔子于鲁昌平乡陬邑。为儿嬉剧,常陈俎豆,设礼容。及长,为委吏,料量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隐》云:“一本作委吏,与《孟子》合。”今从之。为司职吏,畜息。职,见《周礼》《牛人》,读为枳,义与杙同,盖击养牺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谓乘田。適周,问礼于老子。既反,而弟子益进。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齐,鲁乱。于是適齐,为高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有闻《韶》、问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豨之田,晏婴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语孔子遂行,反乎鲁。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强僣,其臣阳虎作乱专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出不狃以费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竿。有答子路东周语。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则之,遂为司空,又为大司寇。十年辛丑,相定公会齐侯于夹谷,齐人归鲁侵地。十二年癸卯,使仲由为季氏宰,坠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坠成,围之不克。十四年乙巳,孔子年五十六,摄行相事,诛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鲁国大治。齐人归女乐以沮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行。《鲁世家》以此以上绵为十二年事。適卫,主于子路妻兄颜氵蜀邹家。《孟子》作颜雠由。適陈,过匡,匡人以为阳虎而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