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度支员外郎蔡抗为广东转运使。先是,岑水铜冶大发官市。诸民止给空文,奸民无所取资,群聚私铸,与江西盐盗合,郡县患之。抗曰:『采铜入官而不畀其直,又从而诛之,岂但民犯法也。』因命铜入即偿直,民尽乐输,私铸遂绝。番禺岁运盐给英、诏二州,道回远,多侵窃杂恶。抗命十舟为一运,使摄官主之,岁终会其课以为殿最。是岁,盐课增十三万缗。乙未,诏天下常平仓多所移用,而不足以支凶年。其令内藏库与三司共支缗钱一百万,下诸路助籴之。
十二月丙申,幸龙图、天章阁,召辅臣、近侍、三司使副、台谏官、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主兵官观祖宗御书。又幸宝文阁,为飞白书,分赐从臣,下逮馆阁。作《观书诗》,韩琦等属和,遂宴君玉殿。庚子,再会于天章阁观瑞物,复宴群玉殿。上曰:『天下久无事,今日之乐,与卿等共之,宜尽醉勿辞。』又召韩琦至御榻前,别赐酒一卮。从臣沾醉,至莫【杰按:莫,应为暮】而罢。是岁,冬无冰。癸卯嘉佑八年春正月己酉,翰林学士范镇知贡举。二月癸未,上不豫。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西阁,见上所御幄帟裀褥皆质素暗敝,久而不易。上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止如此尔。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三月甲子,御延和殿,赐进士许将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诸科一百四七人及第、同出身。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拜表称贺。辛未晦,上暴崩于福宁殿。
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寝殿,启皇后召皇子入,使嗣立。皇子惊曰:『某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执之。召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韩琦宣遗制。英宗即皇帝位,见百官于东楹。帝欲亮阴三年,命韩琦摄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癸酉,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
吕中曰:仁宗在位四十二年,天下安乐,惟仁治而已。唐介以是进言于英宗,则愿其善继仁宗丰功盛德,不可名言而所可见者五事,所以为仁。范祖禹进言于哲宗,则愿以为法,又曰:『我国家之有天下,强不如秦,富不如隋,形势不如汉,土地不如唐,所恃者人心而已。太祖基之,太宗、真宗培之。至我仁祖四十二年,深仁厚德,渗漉天下,刑以不杀为威,财以不蓄为富,兵以不用为功,人才以不作聪明为贤。』以宽厚待民,以恩礼待士夫,而以至诚待夷狄,故熙宁以后民不敢怨,靖康之时民不忍叛者,皆我仁祖之功,此苏忠公所以谓社稷长达终必赖之者,诚确论也。
乙亥,群臣表请听政,不从。改名部署曰总管。先是,辅臣奏事,上裁决当理,中外皆称明主。是日晚,忽得疾,语言失序。韩琦与同列入白太后下诏:候听政日,请太后权同处分。从之。壬午,辅臣入对于柔仪殿西阁,皇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群生无福,大行皇帝奄弃天下,皇帝继统。往者大行皇帝嗣位之初,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于赵氏实有大功,但以自奉之礼或崇重太过,外亲鄙猥之人或忝污官职,左右谗谄之人或窃弄权柄,此所以负谤于天下。今殿下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殿下当信之用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郭崇勋者,殿下当疏之远之。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赵氏不安则百姓涂地,曹氏虽欲独安,其可得乎?』乙酉,作受命宝,命欧阳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荧惑自七年八月庚辰夕伏,积二百四十九日,命辅臣祈禳于集英殿。己丑晨,见东方,戊戌,司马光上疏曰:『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四方之人,拭目而视,倾耳而听,举措云为,不可不审。夫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三者之得,则远近翕然向风从化,可以不劳而成,无为而治。三者之失,则流闻四方,莫不解体,纲纪不立,万事隳颓。治乱之原,安危之机,盖在于是。』
五月,右司谏王陶充皇子位伴读,屯田员外郎周孟阳、秘书丞孙思恭充皇子位说书。司马光言:『臣闻三代令主置师、傅、保以教其子,又置三少与之燕居。至于前后左右,侍御仆从之人,皆选孝弟端良之士,逐去邪人,毋得在侧,使之日见正事,闻正言,然后道明而德成,心俞而体安。福被兆民,功流万世,此教之所以为益也。今王陶等虽为皇子官属,若不日日得见,或见而遽退,左右前后,侍御仆从,或有佞邪谗巧之人杂处其间,则亲近易习,积久易迁,谄谀易入,诈伪易惑。如此,则虽有硕儒端士为之师传,终无益也。伏望陛下多置皇子官属,博选天下有学行之士以充之,使每日在皇子位,与皇子居处燕游,讲论道义,耸善抑恶,辅成懿德。如此,则必进德修业,日就月将,善人益亲,邪人益疏,诚天下之大幸也。』戊辰,皇子仲鍼、仲纠始就东宫听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