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含沙射影的话真是击中了要害,要是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麦格瓦可能会获得优秀外交家的名声。特拉华人自己很清楚,由于他们最近的离异,没有参战,已在法国盟友中引起不少责难,现在更使他们感到,他们将来的一举一动,势必都会受到法国人的戒备和猜疑。对于这种因果关系,没有深远的见识,也能预见到,这种情况的存在,对他们今后的活动,很可能是极为不利的。他们的远离故土的营地,他们的猎区,他们的几百个妇女儿童以及大部分实力,实际上全在法国人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正像麦格瓦所想望的那样,他这个令人吃惊的说法,即使没有引起恐慌,至少也是特拉华人明显不能接受的。
“让我的父亲来看看我的脸吧,”硬心肠说,“他会看到根本没变。不错,我的小伙子没有到战场上去,那是因为他们做了梦,要他们别去打仗。可是,他们还是爱戴和尊敬伟大的白人首领的。”
“他会相信这些话吗?要是他听说,他的最大的敌人,就住在他孩子们的营地里?要是有人告诉他,一个嗜血的英国佬在你们的篝火旁吸烟?要是那个杀死他那么多朋友的白人在特拉华人中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得了!我的伟大的加拿大父亲可不是笨蛋!”
“特拉华人害怕的英国人在哪?”对方回答说,“杀我的小伙子的是谁?谁是我伟大父亲的死敌?”
“长枪。”
特拉华战士听到这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全都大吃一惊,从那吃惊的神情可以看出,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在和法国人结盟的印第安人中如此着名的一个人物,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中。
“我的兄弟说什么?”硬心肠问道,这种惊讶的声调,远远超出他这个民族惯有的冷漠性格。
“休伦人从不撒谎!”麦格瓦冷冷地答道,他把头靠在墙上,拉起他那薄薄的披风来盖住褐色的胸膛。“请特拉华人清查一下自己的俘虏;他们会发现一个人,他的皮肤既不是红的,也不是白的。”
接着是一阵久久的沉默。特拉华酋长走到一边和伙伴们商量了一会,然后就派人去请族中另外几个地位更高的人来。
当战士们一个个到来时,他们都被逐个地告知了麦格瓦刚才说的重要消息。他们听后都露出惊异的样子,并发出惯常的那种低沉的惊叫声。这一消息就这样口口相传地扩散开去,直到整个营地都大大地骚动起来。女人们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来偷听几句从正在商议的战士们口中不慎漏出的话。孩子们都放弃了嬉戏,在父兄们中间串来钻去;当他们听到父兄们由于他们痛恨的敌人的大胆妄为而发出惊叫时,孩子们都以好奇的、钦佩的目光望着他们。总之,这时候,一切工作都暂时停顿了,一切别的活动似乎也都放弃了,为了让这个部落的人们,以他们自己那种特殊的方式,来尽情公开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当激动的心情稍稍平伏一些之后,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便开始认真地研究,在如此微妙和困难的情况下,为了本部落人的荣誉和安全,应该做些什么。在这段大家都很激动的时间里,麦格瓦不仅一直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而且保持着原来靠在墙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看上去漫不经心,仿佛他对这件事的结果毫无兴趣似的。可是,事实上,凡是表明主人们未来意图的每一个迹象,都逃不过他那对时刻警惕着的眼睛。由于他和这个部落多次打交道,深知他们的性格,他可以预知他们决定采取的每一项措施;甚至几乎可以说,在很多情况下,他们自己都还不曾想到的事,麦格瓦已经料到他们将会有的想法了。
特拉华人的会开得很短。会议一结束,酋长们宣布要立即召开一次隆重的、正式的全族大会,这又引起了大家的一阵骚乱。由于这种大会很少召开,只有在发生极端重要的事情时才举行,那个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阴险狡猾的休伦人,此刻心里已经明白,他的计划一定要最后见分晓了,于是他走出了屋子,默默地来到营地前面的广场上。这时候,战士们也已经开始来这儿集合了。
等每个人,其中包括女人和孩子,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已经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时间所以拖延,是因为召开这样一次庄严的。不平常的大会,必须认真做好一些必要的准备。当太阳爬到营地后面的山顶时,大部分人已经坐定。灿烂的阳光透过高地边缘的树梢,投射在从未有过如此严肃、专注和深切关心的人们身上。参加大会的约莫有一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