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我在收集手稿方面的雄心仍然有增无减。仅仅是反映成千种创作方法的一系列世界文学和音乐方面的手稿已不能使我满足。单纯扩大收集量也已不再吸引我,而是不断地精选,我在最后十年的收集工作主要是这方面,如果说,我最初曾满足于收集那些能反映一位诗人或者一位音乐家创作过程的手稿,那么,我后来的努力方向就渐渐地转到收集那些能表现一位艺术家处于创作鼎盛时期,即获得最高成就时期的手稿。也就是说,我搜集的不仅仅是一位诗人所写的任何一首诗的手迹,而是他的最优美的诗篇之一的手迹,而且尽可能收集一首不朽诗篇的手迹。在用羽毛笔或铅笔把灵感第一次形成世间的诗篇的最初时刻起一直流传到千古。我正是要从那些不朽之人遗下的珍贵手稿中收集他们为世界而创造的不朽之作。这是非常苛刻的要求!
所以,我的收集工作从来都是接连不断的;一旦我找到一页更重要、更有特色的手稿,即一页更有永久保留价值的手稿—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会把我收藏的任何一页已不太符合我的那个最高要求的手稿剔除掉、卖掉或者交换掉。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在许多情况下都能成功,因为除了我之外,只有极少的人具有这样的知识、这样坚韧不拔的毅力,同时又有这样的经验去收集这些重要的手迹。所以,那些作品的最初手稿或者属于创造性的人类最有永久意义的文件草稿,搜集到最后,先是一皮包,然后是用金属和石棉加以防护的整整一箱子。由于我今天被迫过着一种漂泊不定的生活,手头没有那些早已失散了的收藏品的目录,所以我只能随便列举几件收藏品—从中可以窥见处于不朽时刻的世间天才。
在那些收藏中,有一张是达芬奇工作笔记的手稿,是他用向左倾斜的笔体书写的对素描的附注;有四页拿破仑用几乎不能辨认的字体写给他在黑沃利的士兵们的军令;那里有用大幅印刷纸印的巴尔扎克的一整部小说,每一印张上都有上千处字迹甚为清楚的校改,说明在上面进行了反复的推敲。
(幸亏因为一所美国大学需要它的照片复制品,从而把它保存了下来。)那里有尼采的《悲剧的诞生》的鲜为人知的最初手稿,这部为他心爱的科西玛瓦格纳而写的手稿在《悲剧的诞生》发表之前好久就写成了;在我的收藏中还有巴赫的一部康塔塔、格鲁克的阿尔西斯特咏叹调和一首韩德尔的咏叹调,韩德尔的音乐手稿是所有音乐手稿中最为稀世罕见的,我总是找那些最有代表性的手稿,而且绝大部分都找到了,如勃拉姆斯的《吉普赛人之歌》、肖邦的《巴尔卡罗勒》、舒伯特的千古流传的《致音乐》、海顿的《皇帝四重奏》中《上帝保佑》的不朽旋律,在有些情况下,我甚至能做到:从收集一件具有独创性的手稿开始,扩大到收集能概括一生创作个性的手稿。于是,我不仅有一张莫扎特十一岁时稚气未脱的手稿,而且还有他为歌德的《紫罗兰》所作的瞅曲手稿—这首不朽的歌是他歌曲艺术的标志。在他的舞曲中,我收藏的手稿有:表现费加罗不再受人欺凌的小步舞曲;《费加罗的婚礼》里的小天使咏叹调,以及那些从来没有全文公开发表过的写给巴斯勒的十分粗鲁的和一首轻佻的卡农;最后还有一页在他逝世前不久写的《狄托的仁慈》中的一首咏叹调的手稿。我收藏的歌德的手稿也能勾画他一生的轮廓。从他九岁时的一篇拉丁文译文的手稿一直到他去世前不久八十二岁时作的一首诗的手稿。在这中间有一大张他的顶峰之作的手稿,即《浮士德》的一张双西对开页的手稿;还有他的自然科学论文的原稿,许多诗作的手稿以及从他一生各不相同的阶段中选来的绘画手稿,从这十五件手稿中人们可以概观歌德的一生。但我收集的我最尊敬的贝多芬的手稿却不能全面概括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