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馆今日本应该格外的热闹,却因为主座上宋鸿铭尤为难看的脸色而显得有些寂静。
宋清晚和陆承颐走进来时,宋鸿铭的脸皮动了动,强行缓和了自己的脸色,“陆总长好。”
陆承颐闻言,懒得和他客套,单刀直入道,“不多说,宋提督尽快该弄的事弄完吧。”
他瞧不上宋家,但这是宋清晚的愿望,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拔宋鸿铭。
众人的面色都因为他这种语气停滞了一瞬,宋清晚却仍然是那副淡漠的神色,显然对宋家没有太多的感情了。
气氛尴尬得冷凝下来,陆承颐的脸色也愈发阴沉,宋鸿铭见状只能不甘地出声喊了句,“请族谱。”
宋公馆内不只是宋鸿铭与秦曼一家,就连宋家的嫡系子弟旁系支族都赶了过来,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拿着一卷厚重的纸张来到宋鸿铭面前说道,“将名字写入族谱里吧。”
“鸿铭。”
主位旁的秦曼突然出声,不甘地看着宋清晚以及她母亲的名字在宋家族人的眼下被宋鸿铭一笔一划地写进了族谱。
而自己的名字甚至被宋清晚的母亲压在下面!若不是陆承颐在这里,她估计就要将宋清晚千刀万剐。
“闭嘴!”
宋鸿铭脸色难看,没有理会秦曼,顶着陆承颐冰冷的目光和宋清晚略微动容的眼神艰难地写完了她们母女俩的名字。
明明应该是庄重的仪式,却因着陆承颐隐隐约约的威胁和宋清晚淡然的脸色变得格外滑稽。
宋清晚看着宋鸿铭最后一笔落下,她彻底地松了口气,杏眸中水光潋滟,她侧头对陆承颐说道,“我终于圆了我母亲的愿望。”
她对上陆承颐那双狭长俊美的凤眸,未尽之语尽数蕴在眼神中。
谢谢你,竭尽全力地替我做了这些事情。
陆承颐握住她的手,将冷意沉在眼底,徒留深情,“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实现。”
他轻吻着宋清晚的指尖,见仆人把香烛备好了,才放开她的手继续说道,“去吧,从今以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原室之女。”
这句话,无疑是将秦曼与宋靖柔的面子往脚底下踩,但她们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将恨意都投放在宋清晚身上。
“好。”
宋清晚对陆承颐应了声,却是对秦曼她们无动于衷。
她接过仆人手中的香,稳稳当当地跪在蒲团上对着堂上历代宗亲的木牌和木牌旁边的族谱拜了一拜。
“礼成。”
那端着族谱的老人颤颤悠悠地说了一句,宛若一槌定音,宋清晚和她母亲的名字入了族谱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除了宋鸿铭等人,其余的宋家族人似是不想再呆在这样的压抑的气氛中,连忙出声告退。
那个拿着族谱的老人看的通透,他对着神色不怼的宋鸿铭说道,“总归是你的血脉,也是宋家欠她们的,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
宋鸿铭听后面容都扭曲了一瞬,没说出自己怀疑宋清晚血缘的猜测。
见他还没有看开,老人叹了口气,在小辈的搀扶下拿着族谱离开了。
宋清晚见到宋鸿铭难看的脸色,冷呵一声,道,“若我母亲泉下有知,也不枉她曾经一片痴心向着你。”
说完,她复杂地看着宋鸿铭,这个男人依靠秦曼发迹得了富贵荣华,却对她们母女克扣吝啬,甚至如今还怀疑母亲对他的忠诚。
世道艰难,若非生活所迫,母亲又怎会沦落风尘!
“清晚……”
或许是她话语中的冷意让宋鸿铭触动,他望着自己忽略许久的宋清晚,那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让他恍惚。
秦曼见了就知道他心软了,连忙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泪眼婆娑。
“你母亲做过的龌龊之事你当宋家人不知晓吗?还闹着上了族谱让鸿铭蒙羞,宋清晚,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宋靖柔也赶紧煽风点火道,“父亲,你看她的冷漠,都已经不把自己当宋家人了!”
这番话,成功地将宋鸿铭从刚才的愧疚中拉回,他想到宋清晚母亲的事也冷下了脸。
陆承颐却是神色更加冰冷,他暴虐的眼神直至秦曼,“宋夫人,你真当这世上的人都像宋鸿铭一样好糊弄么?”
“总长说什么话,我不明白。”
秦曼听了他的话下意识辩驳,但眼神游移,脸色也慢慢地变得难看苍白。
“你派人去挖宋外婆之墓的事,手段可是更加地恶劣龌龊啊!”
说完,陆承颐抓住宋清晚的手将她半搂在怀里,手里却掏出枪指向秦曼的面门。
秦曼吓得跪倒在地,宋清晚听完他这番话后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外婆的骨灰是你让人撒的?外婆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宋靖柔见了就知道是秦曼私底下做的手脚,仗着与陆景墨的婚约还未撤销,她挡在秦曼面前哭道,“陆总长饶命,母亲她只是一时间糊涂,你就放过她这次吧!”
“聒噪。”
陆承颐一枪打在宋靖柔的脚边,显然若不是看在陆景墨的面子上,子弹恐怕就打在了宋靖柔的小腿里了。
秦曼身体都忍不住颤抖,她万万没想到陆承颐真的查出来了。
宋鸿铭见了,不死心地去问秦曼,“你真的这么做了?”
秦曼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抽噎着,对着陆承颐那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回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你该死!”宋清晚大喊,气得胸膛起伏,哪怕胸口的疼痛也没有缓冲她内心的痛苦,她一把抢过陆承颐的枪,对准秦曼。
宋鸿铭见到宋清晚这么狠决,竟是憋着口气跪在她的面前,说,“陆总长,内子糊涂,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她吧。”
秦曼的家族提携他至此,伴他多年,感情还是有的。
说完,他又抬头对上宋清晚,红着眼说,“我亏欠你们母女太多,但这次是她错了,是她糊涂,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就原谅她吧。”
宋清晚见他面容带了分沧桑,手中的枪几欲拿不稳。
父跪子女,可谓不孝,宋鸿铭竟是为了保住秦曼将她置于这个境地!
“外婆死不瞑目,可因为这个女人就连入土为安也做不到!”
她看着眼前所谓的亲生父亲,眸中含泪,心中仿佛空洞得被人剜去了一块。
“我错了,你放过我吧!”秦曼心下不甘,却又不敢继续刺激拿着枪的宋清晚,只能大声求饶。
陆承颐看着眼前面目滑稽的宋鸿铭等人,从后面搂过宋清晚,抬手搭在她拿枪的手上替她稳住枪,道,“我支持一切你想要做的事。”
无论是开枪与否,他都会陪着她。
宋清晚却颓然地放下手,头也不回地走了,陆承颐明白了她的选择。
因为宋鸿铭的那一跪,她选择了原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