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去,陆承颐都没有说一句话。
  赵副管虽没跟进去,但听两人的对话也能大致猜测,只是他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地跟在后面。
  两人刚进门,佣人上前说左先生来了。
  陆承颐看见走过来的左嘉良,转头快步上楼,猛地关上房门发出响声。
  “他娘的!”左嘉良脸一黑,拿着枪就要上去,宋清晚连忙将人拦下,拉着他在客厅坐下。
  “你还护着他!”指着上面的人,他气呼呼地说,要不是看在外甥女的面子上,他能一枪崩了那小子!
  “舅舅,您别生气了。”宋清晚给他倒了杯茶,担忧地看了眼楼上,“他心情不太好。”
  有了外甥女宽慰,左嘉良气才消了些,面色柔和下来问道:“听说穆勒那小子请你们过去看戏?”
  她点点头,低着头不说话,放在腿上的手紧握,关节微微发白。
  见状,他不由问道:“你们是不是他什么了?”
  宋清晚沉默了一会儿,将协议拿出来,放在桌上,“我和他签了协议,南平的事情很快会解决的。”
  左嘉良快速看了眼协议,说的是他和陆家做的一些协议,大概就是他出资,陆家给他提供一些便利的条件,能够让他的生意蒸蒸日上。
  但是具体是什么便利的条件就是他自己说的算的了,
  他拧紧起眉,看见最下面宋靖语三个字,将协议放回桌上。
  宋清晚的心思,他能明白,只是心里莫名的很不爽,外甥女为陆承颐都做到这种份上了,甚至连这种协议都签了。
  “舅舅,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宋清晚支支吾吾地说,“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还希望你能够让陆承颐活着。”
  在这乱世,她已经不期望大富大贵,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左嘉良扯了扯嘴角,想到面前这人是她亲外甥女,生生将脏话咽下。
  跟她妈一样,脑子一根筋。
  他娘的他偏偏还不能骂。
  他有些憋屈,可对上外甥女的祈求的目光,还是点点头,“行,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会让他和孩子活下去的。”
  宋清晚感激地看着他,收起桌上的合约,抬头看了眼陆承颐书房,神色暗淡地收回目光。
  书房。
  房间黑压压的没有光亮,陆承颐坐在书桌后,撑在桌上的双手交叉放在唇边,盯着黑暗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说声息的雕像。
  宋清晚明媚的笑容、签字的瞬间和穆勒咧开的嘴不断在脑子里回放。
  甚至想的更远,如果当初没有将宋清晚接回来,后面的事情会不会都会改变?如果他没有爱上宋清晚,如果宋家没有将宋清晚和宋靖语调换,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吧?
  宋清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签下的合约他知道,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就没有想过自己生下孩子后还能活着。
  而且她说的对,她是宋清晚,宋靖语已经死了,哪怕对方死咬签合约的人是宋清晚,届时找不到人也是白搭。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然而想的越清楚,心头郁结就越发重。
  宋清晚没有想过房间会这么黑,进来的时候顿了下,开了灯看见人,缓步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我让厨房给你顿了点粥,趁热喝吧。”
  陆承颐没有动,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舅舅已经回去了,他说要是再等几分钟我们还没回来,就要带人去找我们了。”
  她好似没看见陆承颐对自己的无视,自顾自地说,“哦,对了,我打算重新写个邀请函,就用宋清晚的名义,也趁这个机会慢慢的改回我自己的名字,宴会的瞬间就定在一周后吧,正好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时间重新制定一下计划。”
  既然已经签了合约,就趁热打铁赶紧拿钱做事,晚一天损失的就是生命和钱,他们耗不起。
  “最好,你和舅舅派人去找一下金矿,有了钱什么都好办。”宋清晚想着,继续说,“这笔钱很多人觊觎,你们最好小心点......”说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站了一会儿,陆承颐还是没有动作,伸手拽拽他的衣服,没由来的有些娇气:“陆承颐,说话!”
  对方还是不理她,拽着他衣服的手不断紧缩,宋清晚逐渐红了眼眶,正打算走开,陆承颐动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
  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宋清晚转身抱住他,泣不成声。
  赵副管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宋清晚还没有出来,就知道里面不会有太大问题,这才哄着晚香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逐渐止住,宋清晚待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陆承颐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终是下定决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不管你是宋清晚还是宋靖语,都是我的人,穆勒的条件我也会答应的,就看他有没有胃口吃下去。”
  宋清晚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想好了?”
  “你好好养胎,剩下的我会处理好的。”陆承颐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
  翌日。
  陆承颐一大早就离开了,宋清晚嗜睡,起来的时候沈知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等她起床后,进门便说:“明日我可要来的再晚些,等着你用了早膳在问脉才好。”
  宋清晚笑笑,让下人去备膳。
  沈知烟把了脉,脸色微沉,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这个孩子实在留不得。”
  “即便不留这个孩子,我又有多少活头?”
  她的身子她比任何都清楚,以前折腾的有些狠了,又没有及时调养,毛病多得很,即使苟延残喘,又能活多久?
  有个孩子倒也好,给陆家留个血脉,也给陆承颐留个念想。
  沈知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怎么也比现在强。就剩一年,你是想让孩子出生就没妈吗?”
  大概是经历过生死,所有的事情都想开了,过好一天是一天,如果父亲知道大抵也是希望她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