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荷尔蒙气息以及他身上清冷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在他倾身而过的一瞬间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她的鼻腔,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引得她的胸腔中心跳如同擂鼓。
她皱了皱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连带着那句“你不会是想要杀人抛尸吧”也就此识相地咽了下来,转而别过了脑袋去,开始佯装观望起窗外的风景来。
然而,眼神飘忽着,最终却还是定到了身侧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身上。
他侧脸的轮廓还是那般精致流畅,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看起来应该刚刚还在工作。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都待巴黎了还在熬夜加班。她在心中暗暗吐槽着,却陡然想起来自己在昏睡中,那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心头不觉跳了一跳。
他不会是因为其余的时间都在陪伴着自己,所以才不得不堆积工作到这个时候吧?
这么想着,她又兀自摇了摇头。
霍靖深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自己付出到这个地步?她未免也想得太过童话了一些。
“在看什么?”还未等闵天晴想个明白,霍靖深已经在她的身侧淡淡地开了口,显然已经观察了她许久了。
她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般低呼了一声,差些原地一蹦三尺高。若不是身上还有安全带束缚着,她的脑袋大抵已经撞到车顶了。
“没、没在看什么?”她有些慌忙地摆手否认,一边重新望向了窗外,故作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一边问着,一边也开始打量起窗外的风景来,却见得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开离了巴黎的市区,朝着郊区边界行驶而去。越往后开去,附近的人影便越来越少了,连那些街头的醉汉也已经见不到踪影了。
不会真的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杀人越货吧?
闵天晴在心中颇为惴惴地猜测着,却难免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好笑。
且不说自己的行为怎么样还不至于他把自己弄死,便说如果是霍靖深想要灭口,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自有无数人能够将自己毁于无形,哪里用他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闵天晴难免也感觉人生有些惨淡,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已然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自己的死法。
霍靖深自车内后视镜里头看了一眼她面上的表情,便明晓这个小女人的那个脑袋瓜子里头又开始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碍于现在还在开车,他才强自忍住了伸出手来给她脑袋一个爆栗的冲动,随即已经重重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以后这才说道,“只是带你去散散心。”
闵天晴原本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并不指望他会有所回应,故如今在听到他的回答时难免微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待得她终于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时,身侧的男人已经不紧不慢地再度补上了一句,“所以,你的表情不用这么……”
他凝顿了一下,好似是在思考什么形容词,最终才一字一顿地继续说到,“……视死如归。”
“……”闵天晴大囧,险些想要弃车而逃。
然而这个想法毕竟不太现实,她最终也只能乖乖顺顺地坐在了自己的副驾驶位上,低着头缄默不语。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跟这个男人相处,毕竟是这个男人先行划清了他们之间的分割线,使得她每次在破军之前,都要勉力地继续维持下去。
偏偏这个男人分明是始作俑者,这时候却好似一个没事人一般,仿佛并没有因为那一天所说的话而想太多,对于她的态度也一如往常。
这样的稀松平常,倒让她显得有些不正常了起来,让她恼得直咬牙。
在这样的暗自纠结中,她终于感觉到了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她问了一声,张望了一眼,却见是同样一片黑漆漆的地界,唯一可以借着月色看清楚的便是四周大片大片的野树林。
“嗯。”他下了车,随即为她打开车门来,将她扶了出来。
待得闵天晴站稳了身子以后,才发觉他们现如今所处的位置竟然是一处悬崖上突出来的一块大石中。
虽然这个石头足够的大,并且表面平坦,已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平台。但是想到底下踩着的便是万丈深渊,闵天晴难免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一面只转身过来看她,“你不会,是想要把我推下去吧?”
无怪她这么提心吊胆,毕竟大半夜的被一个男人驱车带往郊区的一处悬崖上,任凭谁都很难不想太多。
闵天晴被自己那诡异的构想而唬了一跳,一面已经开始哆哆嗦嗦地在心中盘算:虽然他们现如今的相处情况有些尴尬,但就算是自己惹了霍靖深不开心,左不过便是他将自己一脚踹走便是了,用不着来个毁尸灭迹吧?
这个想法实则有些荒诞,但她的脑子此刻还未从昏沉中回转过来,起了这个念头以后,便一路顺着往下越想越深,便越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起来。
这个男人……不会真的就这么小心眼吧?
霍靖深被这么一句出奇认真坦诚的询问气得发笑,本有心想要解释,偏偏跟前的这个小女人眼睛此时瞪得大大的,其中清楚地写着惊慌失措,让他忍不住便已然起了几许逗弄的心思。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面色已经陡然沉了下来,语调因为刻意地不断压低而显得有些喑哑可怖,“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呢,小晴儿。”
说着,他已经抬手,状若无意地搭在了闵天晴纤细的肩膀上,满意地感觉到了自己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底下的那个小身子陡然一颤,像是随时都要落跑一般。
然而霍靖深哪里会让她这般如愿以偿,很快便已经搭上了另外一只手,随即阴沉着脸庞说道,“你以为我什么要带你到这个地方来?”
闵天晴此时早已经被跟前诡异的情况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暇顾及跟前的男人藏匿在眼底的轻浅笑意,当即已经下意识地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哦?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嗯?”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故意地拉长了几许,显得阴森又惑人,像是随时都要吸走跟前人的魂魄一般。
见着跟前的闵天晴还在颤抖,他作势再度轻咳了两声,“乖乖老实交代,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边说着,霍靖深已然抬眼望向了她身后的悬崖。
闵天晴顺着他的目光所及张望了一眼,身子更为颤抖起来。
这个男人果然是在威胁自己什么吧?
强大的求生欲望使得她现如今也不再去思量此前的不愉快,只对着跟前如恶魔一般的男人有些费劲地酝酿着说辞,“我……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您跟我说,我……我会改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色竟也泛出了几分哽咽之意来,“我不想死,我还有父亲要照顾,小易也还没有从大学毕业,我不想丢下他们……”
想到闵易的脸庞,想到他一声声跟在自己身后说的那一声“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未来得及再度开口,便已经有眼泪毫无预警地从眼眶中落下了。
哪怕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已经不在乎自己了,也还有闵易在。闵易如果太长的时间里见不到自己,一定会很着急。
霍靖深原本只是想要逗逗这个小女人,未曾想就这样弄巧成拙了,赶忙已经抬起手来,想要拭去她脸颊上的两道泪痕,却被她误以为是想要就此动手,当即已然往后一退,脚步却被岩石上的沙土引得有些趔趄。
眼见得闵天晴纤细的身形在空中晃了一晃,霍靖深难免也有些紧张,当即已经沉声喝了一声,“小心!”随即眼疾手快地在她倒地的前一瞬,再度将她拢入了怀中。
巨大的惊吓以及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得她这几日以来被困于心底的委屈和难过再也收敛不住,在怔怔地望了跟前的男人一眼以后,便扁了扁嘴,一下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个女人,怎么说哭就哭了……
霍靖深拧了拧眉心,本应是有些不耐烦的,却在触及到她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时,心中某个尚存柔软的位置却又这样沉了下去。
她对于自己,显然还藏着心事的。
他正想要安慰几句,却听得跟前的闵天晴一边哭,一边还在持续委屈地控诉着:
“你……你平时欺负我也就算了,你对我再不好也就认了,我现在才刚受了伤,你就要杀了我……你怎么能够这个样子……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就杀了我啊……我……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不想死……”
三两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她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哭得快要昏倒过去,看起来显然委屈到了极致。
霍靖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屈起食指来给她的脑袋来了一个爆栗,“我杀你干什么,拿你这副没有二两肉的身子骨炖汤么?”
未曾想,跟前的小女人却迷迷蒙蒙的没有听清楚,当即已经哭得更加凶猛了起来,“你、你还说要拿我来炖汤!”
现在的闵天晴显然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了,霍靖深不禁黑了一张脸,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得跟前抽噎的小女人陡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暂时停止了嚎啕,只拼命地忍耐着,随即在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小女人想要玩什么名堂?他挑了挑眉,不再说话,只好整以暇地等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她醒了醒鼻子,轻声说道,“如果您不喜欢我了,或者说,觉得我的存在对您来说已经多余了,您就放我走吧……我……我还可以找到新的工作,可以养活父亲。这些天以来,谢谢您的资助,否则我怀疑我们闵家根本走不到这一步了,所以……还是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