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后说着,闵天晴的心中便越发难受起来,然而想到当前的情况紧急,还是逼迫着自己维持正常的表情,争取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服跟前这个男人。
  虽然此前霍靖深并没有流露出杀人狂本质的迹象,但是想到有些变态杀人狂也正是这么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斯文变态样子,闵天晴的心中便更为发虚了。
  极度的难过和恐惧之下,她也没发觉自己方才的那些话语实则触到了某个“变态杀人狂”的逆鳞。
  霍靖深眯了眯眼睛,瞳眸一点点地沉了下来,几乎有想把跟前的这个不懂事的女人就此揉碎的冲动。
  偏偏跟前的小女人讲得一派认真正经,关键点时还抽噎了几下,显然出于真情实感,半些也没有跟自己开玩笑的意味,便让他只觉得更为头痛了起来,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就这么忍气吞声……她休想!
  他此前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
  末了,霍靖深也只能黑沉着一张英俊的面孔,自牙缝中一点点地挤出了四个字,“想得容易。”
  闵天晴面色一僵,却是会错了意,以为今天自己真的非死不可了,眼眶当即便更为红了起来,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霍靖深见到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也知道她是又想歪了,最后也只能伸出手来揽过她纤秀的肩膀,使得其不得不正面直视着自己,继而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乖乖地待在我的身边,不要想着到处乱跑。”
  顿了顿,他低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凉意,“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还是会把你找到的。”
  “可是……”闵天晴一时失语。
  在这个男人跟前,她的挣扎向来显得那样软弱无力。自己的命运自从遇见他以后,便始终被其稳稳当当地操控在了手中,带着无上的从容和自信。
  事实上,他也是的确有资格自信的。
  自己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让人艳羡的东西,都来自于他的恩惠。
  可是他此前的所作所为分明已经有了厌弃自己的迹象,而且还大半夜开车带自己到地点不明的荒郊野岭来,还想杀人灭口,他到底是为什么会……
  闵天晴正胡思乱想到一般,突然顿住了,像是才迟迟反应过来几分他方才的话语一般,猛然扬起头来,“待在你身边?”
  未等霍靖深回答,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地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m.kanbaapp.com]…你的意思是,还不打算丢下我,也没打算杀我,还希望我能够跟从前一样留在你的身边,对吗?”
  这一系列的追问着实有些傻气,惹得跟前的霍靖深不觉也有些毛躁起来,只想要狠狠地敲这个小女人的头,好看看里头装着的究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才能使得她的脑子里永远这样多与常人迥异的想法。
  然而,他一低眼,却正好望见了她那分明浸着一层泪水,却依旧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闪烁的泪光使得她本就黑白分明、灵动澄净的眼睛更为明亮起来,几乎比过了此时夜空的漫天星子。
  而她如此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嘴上却固执地寻求着一个略微傻气的答案,虽然有在一瞬间惹恼人的本事,却也不失一种可爱。
  这个小女人啊……
  霍靖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陪着她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
  他低下头来,亲了亲她颤动如鸦翅的长睫,见得她的脸庞在唇瓣碰触的一瞬间镀上一层酒醉后的绯色以后,不觉低笑一声,而后又轻声强调道,“留在我的身边。”
  并非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近乎命令一般笃定而不容置疑。
  她怔了一怔,心中有千百个问题想要询问他,譬如阮承媛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吗?譬如为什么别墅里的那个房间不让进去?譬如为什么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说不过是一个玩物,他却乐意耗费精力让自己开心?
  譬如,他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真心?
  然而话到嘴边,她不知怎么的却不想要继续问出口了,不知道是害怕听到答案,还是害怕自己不能够承受越矩以后所要承担的后果。
  她的确是个老实谨慎的人,亦或者说是胆小怕事,在自己全家的命运都牵扯在这个男人的小指头所绑的丝线上时,她纵然有再多的不情愿,也丝毫不敢就这样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的一个选择会祸害到全家。
  霍靖深一望见她若有所思的面庞,便知晓这个小女人又走神了,正想按照惯例来个重重的爆栗好让他回过神来时,却听闻她骤然开了口,轻声道了一声:“好。”
  虽然是答应了,但是听起来并算不上真心。
  霍靖深眼睛一眯,还未来得及寻这个明显口不对心的小女人算账,她已经抢先开口,夺得了话语权:“既然不想杀了我,那你带我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思量起方才所见到的绚烂夜空,她略微思量了一会,又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应该也没有烟花可以放吧?”
  终于提起了此番的正事,霍靖深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腕表上头的时间,又望了望天色,“应该快了。”
  “嗯?”她有些不解,只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方才还晦暗的天色此时一寸寸地从远方的山头显现出了几分赤红,大抵是天已经快要亮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闵天晴在心中思量着。
  旁侧的男人却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几乎是在她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便已经问了一句,“困了吗?”
  闵天晴被这个正中心思的问题给吓了一跳,一边连忙摇了摇头,“不困。”
  这倒是一句实话,毕竟她此前已经睡了那样久了,此时此刻精神得很。就算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困意,也早因为这连番的惊吓而给消耗殆尽了。
  他弯了弯唇,一边坐在了车子的引擎盖上,“不困,就陪我坐一会。”
  “嗯。”这倒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闵天晴乖顺地答应了一声,便安安分分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几乎是刚刚落座,她仅仅身着着单薄睡衣的身上便已经被披了一件大衣。
  温暖而厚实的质感降落在肩上,她以下巴小心地蹭了蹭,只觉得通身都围绕着属于他的体温和味道,无端端地就此使人安心了下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山间带着露水的潮湿空气,一边歪头看着他英挺的侧脸轮廓,心中难免有些想笑。
  这个每一分钟都可以用人民币来计算的男人,现在居然耗费了一夜的时间,先是大费周章地以烟花引自己出来,又开车到了这个荒郊野岭,就是为了让自己陪他坐坐?
  有钱人的心思真难懂,这个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心思便更为难懂了。
  闵天晴兀自摇了摇头,在心中吐槽了两句,回过神来只见得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难免也有些心虚,暗自在心中嘀咕:不会自己方才的那些想法又被这个大魔王探明了吧?
  每每想到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没穿衣服一般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跟前,闵天晴便浑身的不自在,忍不住已经抖了抖身子,一边先发制人地问道,“你从前也经常来这里坐着吗?”
  他索性也当做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一般,闲散地回应着,任由她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嗯,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一块地方,很清静,视野也很不错。”
  “视野?”闵天晴皱了皱眉,再度张望了一圈四周,但见悬崖周围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野树,而对面是层层叠着的荒山。并不明朗的天光之下,着实让人看不清周围的风景,更别提谈视野如何了。
  他却是笑而不语了,好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因而霍靖深的不回话,气氛再度冷却了下来。
  这里本就是荒郊野岭,荒无人烟的地方,除却树林阴翳间清脆的鸟叫声外,两人一不说话,便静寂得几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闵天晴显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半晌又主动地开口问道,“你……真的送阮小姐去英国了吗?”
  “嗯,”他简单地应了声,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淡声解释道,“承媛心性不定,太过好功自大,让她这样接手闵家的企业,时间长了会有大事。趁着现在闵家的家主还没老,送她去历练几年再回来也是好事。”
  她低低地“哦”了一声,又有些不是滋味,“可是阮小姐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你……”
  说到这里,她刹然而止了话风,难免为自己的莽撞有些懊恼。
  这些事情霍靖深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能够这样追问下去,说不定又会惹得他生气。
  好在,或许是夜的缘故,霍靖深此时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时时刻刻拒人以千里之外,倒也愿意回答她的疑问,“所以,在英国的这三年,希望她能够摒弃这不切实际也是不合时宜的喜欢。”
  他说这些话时,面上的神色疏离而冷淡,眼角眉梢虽是清贵至极的,但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嬉游人生的淡漠意味,像是对世间上的任何事情都并没有那样在意。
  闵天晴极不喜欢他这样的神态,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更为贴切一些。
  霍靖深在大部分时间里虽然待人平淡,冷情冷性,但却也不至于这样骨子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好似外头狂风骤雨,都引不起他的眼角一动。
  全无在意东西的人,到底是因为失去了真正在意的东西,还是因为从来就没有寻觅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