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隔了十几秒钟以后,闵易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依旧是气若游丝的,“姐……”
此前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声来自于亲人的轻唤以后溃不成军。
闵天晴险些哽咽出声,然而想到当前的情况紧急,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调整心态,只赶忙压下声调中的颤抖,一边已经急切地问道,“小易,小易,你现在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明显也有些害怕。
毕竟还是个学生,一时遇到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候,难免会流露出些许恐惧感。
然而或许是想到对面所听着的是姐姐,闵易一直都在克制着语调的颤抖,还在强行安慰着,“我没事的,姐……你不要,你不要听他们的话……”
闵天晴此时此刻一颗心都牵挂在他的安危上,哪里听得进去这话,只低声地不断安抚,“你不要紧张,没事的,姐马上就带钱来救你,小易,再坚持一下,姐一定……”
为了闵易,十万块钱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一百万,一千万,她也一定会在最快时间里凑出来救他!
她口中的嘱咐还未说完,那端的电话便已经转移了人,依旧是那专属于变声器的诡异变调:“好了,话说够了,真关心你这个弟弟的话,准备钱来吧。”
话音落罢,那端的人便已经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急促的“嘟嘟嘟”声音,闵天晴这才好似用尽了通身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松开了握着手机的手指,面色苍白如纸。
虽然绑匪只开价十万,但是冥冥之中,她却有一种预感,事情好像并不会如跟前所展现的那样简单。
然而闵易毕竟还在他们的手中……
脑中回忆起闵易方才在电话里那难掩虚弱的声色,闵天晴便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就此握紧了一般,不断往下坠地疼,连带着她的大脑都已经无法思考了起来。
她拼命以指腹揉按着酸胀难忍的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昏沉混沌的脑袋好过一些,然而越是动作,眼泪却也与此同时不争气地一串串落了下来,只无法控制地开始想着:
他们究竟对闵易做了些什么?到底有没有伤害闵易?他现在在那里待的这个晚上,又究竟好不好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已经哆嗦着手抓过了手机来,想要拨通霍靖深的号码,然而却又在电话即将接通的那一刻挂断了。
她不确定那个男人是否会理睬这一件对他而言再小不过的事情,更何况绑匪只要求十万块的现金,自己这时候若是再打电话给他求助,会不会反而让他以为自己是过来要钱的。
虽然他现在对于自己的态度相比于从前好了不少,但几乎是每回尝到一些甜头时,她就要反复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太过于得意忘形,自己现在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乖巧的宠物而已。
不过是一时讨巧,所以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才好一些,若是自己仗着甜头无理取闹,再三要求,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耐心能够忍她到什么时候。
所以,在这种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上,还是不要再麻烦那个男人比较好。
用力地抿了抿唇瓣,直到感觉大脑不再像此前那样昏沉了,她才调整起呼吸,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以拇指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红肿的眼眶里头隐约透露出坚定的意味。
一切都等明天再说,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闵易救出来。
也不知道静坐到了什么时候,她便已经这样将就着在地板上昏睡了过去,却仍是没有睡好,一夜噩梦。
时而梦见自己收到了一截血淋淋的手指,上头的第二个指节正是闵易的痣,时而又梦见闵易在一个黑屋内声嘶力竭地喊着“姐姐”,她拼命地想要冲进那个房间里营救他,却好似总有一种屏障挡住她的脚步,如何也冲撞不进去。
她只能听着那让人心碎的声音在耳畔一声声地响起,冲撞着她的理智和神经。
半梦半醒间,她竟也辨认不出自己身处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只在一次醒来以后,瞧见天朦朦胧胧的似乎是亮了,这才机械性地起床,抬手一抹面上,但见满手皆是这一晚上所流下的眼泪。
她勉强维持理智,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的人双目红肿,面色憔悴,唇色苍白,形同怨魂。
若不是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就连她也会被镜中所呈现出的人形吓一跳。
自己尚且休息得这样不好,也不知道闵易在那群人的手上,这一晚上过得怎么样?
每每回忆起梦中那恐怖的场景,她的心口就禁不住微微收缩了几分,而后马上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好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以免伤心过度,反而耽误了正事,转而已经随便收拾了一下,出门去银行取钱。
霍靖深留在她私人户头上的钱还有一些,取十万出来绰绰有余。
她一直在银行的VIP客户休息室内静坐待到了下午两点,看着时针停稳,便已经倏然一声站了起来,几乎有些机械性地已经朝着门外走去。
她要救闵易,她一定要救闵易出来。这已然是她此刻心中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她已经无暇再去顾及。
后头专门服务她的客户经理原本便看着她今天所呈现的神态和表情都有些不对,又是形容憔悴的模样,再加上刚才突然取了十万现金出来,一系列的异常,使得难免有些关心地问了一句,“闵小姐,您没有事情吧?”
闵天晴听得这么一声唤,愣怔了好几秒钟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原本死气沉沉密布着血丝的眼珠子有气无力地转了转,将视线投到了客户经理那担忧的面容上,转而摇了摇头,声色沙哑,“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然而与此同时,她却将抓着放钱的大皮包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明显有些慌乱。
客户经理原本便是察言观色的好主儿,此时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已经注意到了她那反常的举动,不禁也皱了皱眉头。
虽然有些担心,但毕竟客户取钱属于个人用途,她也不好过问,只能柔声劝慰了一句,“闵小姐,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为您服务。”
毕竟跟前的闵天晴可是户头随时有几千万往来的大客户,听说后头的金主正是霍靖深,面对这样的一个VIP客户,作为客户经理自然热情相待。
闵天晴望了一眼那客户经理关心的神情,未置可否,只哑着嗓子轻声地道了一句,“谢谢……”
一边道着谢,她也不免苦笑出来。
她现在所遇到的问题,又如何会是别人能够随随便便就帮助得了的?
说罢,她已经提着手中沉甸甸的皮包,就要朝着外头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客户招待室,虚软的脚步便已经先行支撑不住那熬了一夜疲累的身子,但见那纤细的身躯在空中一个趔趄,便脚步一崴,径直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正在整理资料的客户经理见到着这一幕,当即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惊呼了一声“闵小姐!”后,便忙不迭地已经小跑过去扶起了她,一边扬声喊道,“保安!保安!这里有人昏倒了!”
末了,她又慌忙掐了掐闵天晴的人中,见着她的眼睛微张,看着好像逐渐已经缓过神来了,这才松懈下来了一口气。
至少没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等人命事故来,也还没有到要叫救护车的程度,少了一阵兵荒马乱。
一边想着,客户经理已经一边问道,“闵小姐,您醒了?”
见闵天晴的眼神还是有些迷迷蒙蒙的,瞳孔隐约有涣散的现象,看着也并不像是能够马上回应自己问题的模样。
她无奈之下,只能赶紧招呼那赶来的保安一左一右地将其重新架回了客户招待室内,放倒在了沙发上,一边又赶忙为其倒了一杯热水。
见着闵天晴那憔悴无比的面容,客户经理不觉也有些忧心,“闵小姐,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好,还是先在这里暂且休息一会,缓过劲来再说吧。我这边会为您联系附近诊所的大夫过来为您先看看情况,请问您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需不需要通知家属?”
通知家属?闵易遇险,父亲病重,她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家属能够过来?
闵天晴这么想着,面上也难免更为哀凉了起来,末了只微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了……”
这样的说辞显然不再让人信服,那客户经理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您现在这情况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更何况,您现在身上还带着十万现金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让旁人得知了风声,趁您现在这副样子,恶向胆边生,中途劫财就不好了。”
顿了顿,她又叹道,“十万块倒是算不上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听起客户经理提起这十万块钱,闵天晴好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当即一个激灵,望向了招待室内墙上挂着的钟。
上头的时间已经显示着两点半,而绑匪跟自己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天知道那些个丧心病狂的绑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闵易,她连忙已经强行扶着旁边的沙发扶手就要站起身来,口中喃喃地不断重复着,“不行……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