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虚弱的身子此时已经经不起太大的震荡,仅仅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已然做得很是吃力,几乎连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脚步好似虚浮在空中,如同踩着软绵绵的棉花糖一般,如何也使不上力气。
未等她尝试着走出一步,便已经又一屁股地重新坐了回去,但觉一阵眼冒金星,混沌的脑子也就此震荡了一下,更显疼痛来。
客户经理这厢刚联系完医生,回身便见到闵天晴如此举动,更是惊慌,连忙唤了一声,“哎!闵小姐!您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不能够乱动的!”
闵天晴拼命地摇着脑袋,几乎快要就此哭出来,口中只不断来回重复着,“来不及了,时间来不及了!”
闵易还在等着自己拿钱去赎他出来,自己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客户经理见着她眼中那慌乱到近乎有些神经质的神色,不免更加担心起来,只赶忙问道,“您说什么来不及了?”
她却是不回答了,只拼命地摇着头,面色也愈发如纸页一般苍白。
她原本便是极为纤细瘦弱的身形,此时再一憔悴起来,更如同寒风中停留在枝头瑟瑟发抖的枯叶蝶,好像只要指尖轻轻一碰,就会就此破碎开来。
面对这样特殊的情况,纵然是平时为人处世算得上八面玲珑的客户经理一时间也到底没了辙儿。
按道理来说,他们是不应该管这些客户的私事的,客户体验才放在第一位。然而跟前的闵天晴对于他们来说到底不是普通的客户,背后的霍靖深更是让他们都不得不对其多关注几分。
要是这位闵小姐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所有的账可都是算到他们头上来的啊。
一边思量着,那客户经理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朝着跟前的闵天晴劝道,“您,您不要着急,我这就去联系霍先生,您先耐心在这里休息,在我没回来之前,您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明白了吗?”
顿了顿,她小心地望了一眼闵天晴那苍白面庞上眼下那两弯愈发鲜明的乌青,“您现在有很严重的贫血症状,再加上没有休息好,如果再到处乱跑,肯定会出事的!”
跟前的闵天晴也不知道究竟是听到了没,眼神依旧是空洞的,好似是被一夜抽去了大半的灵魂一般,活脱脱像个苍白精致的布娃娃。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客户经理在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后,还是赶忙疾步去后台找霍靖深当时为闵天晴开户时所留下的联系方式了。
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听到她所反馈的消息时,只冷静而礼貌地回应明白了,等霍总会议结束以后会马上通报。
那客户经理虽然对那秘书小姐带有些冷淡的语气中觉察出了几分有异,却也知晓这些并不是自己这个身份所应该过问的事情,便也只是规矩地应了声,“好的,谢谢您,请您务必及时通传霍先生。”
挂断电话后,那客户经理难免有些腹诽:看这秘书小姐对于闵天晴出事的态度,显然也是知晓闵天晴的地位的,然而却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在意的态度,是否代表着顶上的霍靖深也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位闵小姐?
说来倒也是,霍靖深那样的人物,几千万的流水对于他来说恰如九牛一毛,花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就能够算作是动了真心?
豪门与灰姑娘的故事哪能这样轻易地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想来那些个外头传言也是不可信的。
不过,就算只是霍靖深身边一个不足轻重的女人,现在也到底还算是他们的大客户。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闵天晴这类人物,他们还是得罪不得的。
自然明晓这个道理,故客户经理也只是在心中暗自八卦了一下,很快便已经调整好了原先的姿态,一边重新推门进了客户接待室,口中持着轻快的口气说道,“闵小姐,我方才已经联系过霍……”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已经看到了跟前空空荡荡的沙发,此前躺在那里的人影早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唯有上头被压出的一个浅浅的凹痕才能证明此前的确有人存在过。
糟糕!怎么还是没有看好人!
客户经理面色一白,末了慌忙蹬着高跟鞋前去寻了保安,“此前那位晕倒了的小姐呢,现在到哪里去了?”
那保安抬目回忆了一瞬,“哦,那位小姐啊,在您去打电话的时候便已经提着皮包走了。脚步挺急的,好像是在赶着什么去。”
什么事情能有这样急?连身体情况都不顾就这样跑走了,还带着大额现金,真是也不怕遭人盯上!
她气得直跺脚,忍不住已经责怪道,“您怎么也不拦着一点?等会儿若是霍二爷那边的人过来了,咱们这边应该拿什么交代?”
被如此责问着,那位保安不免也有些委屈,“那位小姐走得急急忙忙的,口中一直重复着什么‘来不及了’‘没时间了’之类的话,谁也不顾了的样子。我见着她那副模样,也就不敢太强硬拦着,见着她还算能正常行走,便也就算了。”
末了,那保安大叔又难免摇了摇头,叹了声气,似乎有些感慨,“还是那样年轻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大事,竟然会变成那副模样,看着真叫人有些揪心。”
事已至此,那客户经理也没能再找出人责怪,反正他们银行这边已然仁至义尽,想来就算霍二爷那边追究起来,他们也还是有说辞的。霍氏好歹家大业大,应该不会这样无理取闹地为难这里的。
听着保安的感慨,她眼前也不禁浮现了方才闵天晴那承载着极度的忧虑和恐慌的神色,难免也有些担忧了起来,只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只希望,不会出事情吧……”
而那一头,闵天晴已经急急忙忙地拦了一辆出租,直奔着此前电话中那所约定的地点赶去,一路上只不断催促着,“师傅,您能不能开快一点,师傅,再快一点可以吗?”
跟前的司机被催促多了,难免也有些烦了,只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道,“小姑娘,这是汽车也不是飞机啊,你还要怎么快?这我就是再想要满足你,都飞不起来啊!”
“求您了,求您了,我有急事……”她一边不停地重复着,一边又望向腕上的手表,但见已经两点五十分了,当即又是一阵绝望。
她不知道晚几分钟,对于闵易来说代表着什么样的危险,也不敢去赌这么几分钟。然而,却依旧无能为力。
诸多的紧张焦急之下,她已然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在此刻彻底夺眶而出,放肆地就此在车后座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要将这短短二十个小时内所遭受的恐惧和害怕在这一时间统统挥发出来一般。
饶是此前不耐烦的司机,突然见到这么一遭,不免也慌了手脚,“姑娘、姑娘……哎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哭了别哭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我开快点就是了,这样几句话也能把您惹急了?”
闵天晴依旧抽抽噎噎的,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得以勉强从口中逼出了断断续续的话来,“我弟弟……我弟弟给人绑架了,他们、他们要我三点拿赎金过去……”
说着,她又以双手抱住了脑袋,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害怕弟弟会出什么事……他们、他们如果撕票怎么办……我好害怕……”
她原本想要将这个事情一路憋到等成功把闵易救出来再提,然而或许是在心中翳闷太久的缘故,如今只消一个陌生人随口问一句,便彻底溃不成军,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都说了出来。
纵然她说得断断续续,但司机还是从这零碎的话语中精准地窥得了事件的严重性,又见得她的反应看起来并不像作假,口气不免也严肃了起来,“姑娘你别哭,我这就加到最大码,不着急,千万别着急哈!一定没有事情的!”
闵天晴用力地点了点头,想要说一声谢谢,但是嗓子却好似被扼住了一般,如何也再发不出声来,只能不住地点着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感激地望了一眼跟前的司机,指关节攥得青白发紧,身体上下无处不绷紧着,透着紧张的思绪。
好在,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都不怎么堵,再加上司机也牵挂着这么一件事情,更是将出租车开得飕飕飞快,恨不得四轮都要离开地面。最终,还是在两点五十七分的时候顺利赶到了约定的体育场前。
她一手迅速地抹干净了面上那哭得乱七八糟的泪痕,总算感觉到身体里一直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在释放出来以后总算舒坦了一些,随即只飞快地朝着司机师傅道了一声谢,便提着皮包冲着里头冲去。
体育场内此时正逢两支篮球队打比赛,一片热火朝天,很是热闹。
闵天晴小心地护住手中的皮包,尽量维持冷静地扫了一眼观众席上的位置,但见丛丛叠叠的人头攒动,然而却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要找的人。
她正焦急地搜寻着目标时,口袋里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闵天晴急急忙忙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号码,却见并非是闵易的手机打来的,而是一串陌生而组合诡异的号码,想来是通过伪基站所变转的假号码。
她心口跳得飞快,一边已经强自摁着颤抖的右手就此接了起来,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调保持正常,“喂?我现在已经到了,闵易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明显经过变声器的处理,在一阵冷然的低笑过后,显得更为阴冷了起来,“不要着急,你先看看B1区八排十二号,就会放心了。”
B1区八排十二号?
闵天晴握着手机,一边紧张地数着观众席的列数,而后望向八排,但见其上在一众观众中正坐着一个戴着黑帽子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