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仔细想来,也可发觉,那十万赎金的要求,的确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他们让她拿钱来赎弟弟是假,实际上引蛇出洞,绑架她才是最终目的。
只是,就算是圈套,她为了闵易,也无可奈何。
她心中从来没有一刻能涌现出这般绝望的情绪,特别是在还不明晓绑匪底细的时候,她更是无从明晓自己是应当怎么做才能逃脱这个鬼地方。
感觉到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再度猝然而至,她心中正处在绝望之际,忽然只听得一把声音,拦住了那欲行不轨的手,却是劝说道,“雇主还没来呢,现在先别动那娘们,不然小心拿不到钱。”
“当时那个娘们可不就说了么,只要绑过来,什么方法都可以。现在咱们绑都绑过来了,她还想怎么样?更何况,那娘们也就出了几个钱,还能管得着咱们做出什么别的事来?”
那个色欲上头的男人临在关头被人拦了下来,自然有些是不愿意,但最终也只是嘴上嘟囔了几句,还是放弃了在此处侮辱闵天晴的邪念,一边有些不情愿地重新招呼,“走走走!兄弟们继续喝酒去!”
耳边听着那酒杯碰撞和骰子摇晃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闵天晴才勉力一点点,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来。
方才的那一场呕吐,虽然难受至极,却也将她的昏沉消解了大半,脑子重新清明了起来。虽然还是头痛欲裂,然而总算已经能够正常地去思量当前的处境了。
她粗略地辨认了一下自己当前所在的位置,依稀可以看出一个已经废弃了的仓库,而自己现如今正被他们捆绑在仓库的一处幽暗的角落里。
闵天晴借着黑暗的掩护,趁着那群微醺的歹徒此时并无暇注意自己,一边转着头,不断变换着视角,想要找到可供逃出去的地方。
然而很快,她便绝望地发现,这里的四处墙壁都要比寻常建筑物都要高耸一些,除了大门以外,便只在高处设有一个小小的通气窗可通往外头。
自顶上被人为地拉出了一条电线,上头悬着一个晃眼的白炽灯泡,正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而下头所照映的,自然是那群歹徒寻欢作乐的酒桌。
她难受地眯着眼睛许久,这才逐渐适应了这久违的光亮,随即又小心翼翼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
衣服虽然有些凌乱,但是确实是完整的,看来方才自己昏迷的时候,那群歹徒还并没有来得及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到这里,她不禁松懈了一口气,转而重新尽力保持冷静和理智地回想着。
听刚才那个男人口中所称的“那个娘们”,可以推断出,下令让他们绑架自己的,应该是个女的。依此前的话风来推测,绑架自己的佣金并不算太高,想来应该不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哪个权贵才遭了这一劫。
女的,财力不足,又恨自己,还明晓自己最在乎的是闵易这个弟弟……思来想去,所有条件都符合的也只有……
闵天晴的心中刚冒出了那个名字,门外便已经传来了“吱呀——”一声声响。
那此前的喧闹吵杂也在此刻静默了一秒钟,显得那细长的高跟鞋跟一声声撞击地面的响声在一瞬间清晰了起来。
“嗒、嗒、嗒……”
鞋跟敲击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清脆的响声渐进,此刻却仿佛追魂铃般骇人。
闵天晴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来,望向那个出现在仓库门口的窈窕身影,目光毫无惊讶。
“果然是你,”她低声喃喃着,眸色有些深沉,充盈着失望和冷淡,“温汐婷。”
来者正是她此前所谓的“好闺蜜”,此时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面容是一派嫉恨。
仔细观察也可发觉,温汐婷的面容相比于从前还是添了几分憔悴之意,并没有新婚期的欢喜,反而多了几分怨妇的死气沉沉。
此外,在那右边颧骨处,还存留着一块小小的淤青,虽然被头发刻意地遮挡住,却还是在其下若隐若现。这样的伤痕,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人为的。
可想而知,虽然她最终还是如愿嫁进了戚家,但是经过结婚典礼上的那不雅视频事件以后,她在戚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没见,她那原先洋溢在眼角眉梢的得意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刻薄和仇恨。
视线悠悠晃晃地在偌大的废弃仓库里头扫了一圈,温汐婷很快便已经精准地捕捉到了那蜷缩在阴暗角落,正定定地看向自己的闵天晴,当即已经眯着眼睛妖娆地笑了起来,显然当前的场景让她很是得偿所愿。
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走了过来,她最终站定在闵天晴的跟前,状若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呀,这不是我们最近正春风得意的闵小姐吗,怎么现在这么狼狈不堪地缩在这里啊?”
见闵天晴不理她,温汐婷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又轻哼了一声,“看来那霍靖深也没有多么在意你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人得手?”
温汐婷那尖酸刻薄的语调反复刺激着耳膜,引得闵天晴的目光也一寸寸地冰凉了下来,透露出了几分嫌恶之情,一边已经反唇相讥道,“看来你在戚家的日子也过得很是不如意,否则怎么会在如愿以偿嫁入戚家以后,还心心念念着要找我算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正好精准地戳中了温汐婷的痛脚。
虽然在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败露以后,戚家为了面子还是让结婚典礼进行了下去,自己也算是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戚家的儿媳妇。
但是,在戚家的日子里,已然远不如自己此前所想象的那般美好了。
她努力地想要跟戚盛阳解释,那一切不过是别人陷害自己的手段,思量着只要在现一阶段把自己的污点瞒过去,等到以后重新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了,谁还管那些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然而,她到底是把这件事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
戚盛阳根本就不愿意看她,甚至连她新婚之夜,将衣服在他面前脱干净,百般勾引之下,最终也只换来了他重重的一巴掌,以及那一句充斥着深刻厌恶的:“你真恶心,以后不要再靠近我。”
那一巴掌径直打得她一个趔趄,右脸重重地冲撞上了旁边的桌角,霎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然而更让她感觉疼的,却是戚盛阳口中所说的那句话。
那个曾经握着自己的手,一脸真诚地说着“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那个女孩,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的男人,如今居然这样态度鲜明地嫌弃自己脏了,并且还对自己挥拳所向。
而更为让她感觉恼恨无比的,还是戚盛阳接下来所说的那句话:“我当时真是瞎了眼才会抛弃了闵天晴选了你,你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有哪里比得过天晴?”
每一个字,恰似被一把刀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她的心中,血淋淋中迸发着怨恨和嫉妒。
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明明已经嫁进戚家了,明明已经得到了这个男人了,最终却还是输给了闵天晴?为什么,明明她已经要胜利了,最终却在最重要的关头被下了绊子?
而今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她最终都决定将所有的过错归到闵天晴的身上。
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接二连三的出现,戚盛阳肯定还是这样地喜欢自己,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温汐婷不觉已经收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几乎要从中沁出血色来,她也未曾察觉疼痛一般,只是死死地盯着跟前被缚着的闵天晴。
忽然间,她却是笑了,然而往日里温婉柔媚的声色此时却喑哑可怖,好似从地狱而来,“好,很好,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这样嘴硬,还真是霍靖深那个男人给你的勇气。”
“并没有谁给我勇气。”闵天晴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对上温汐婷那怨毒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心虚,才会看什么都是恶意,其实旁人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你也从来就不能够算作我的敌人。你所在乎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使得温汐婷的面容愈发狰狞了起来,当即已经尖声大吼了一句:“闭嘴!”
她便是讨厌极了闵天晴这个样子。
明明现在她才是最为狼狈的那一个,明明她现在动弹不得、身陷囹圄,凭什么她还这样的有自信,胆敢跟自己这样说话?!
温汐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闵天晴的衣领。
她的力气使得极大,几乎想要以此将她脖子勒紧,直到看到眼前的闵天晴面色因为憋气而涨红,眼中闪烁过痛苦之色以后,她的心中才松快了一些,然而唇边悬着的笑容却也越发诡谲了起来。
“闵天晴,我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你看着一个闷声葫芦的模样,却总能够勾引到那么多男人?看来还真是骨子里的骚劲儿,才会成天这样无辜兮兮地卖弄风骚!”
闵天晴只觉得呼吸困难,然而一双眼中却依旧是冷清的,与跟前声嘶力竭的温汐婷形成了尤为鲜明的对比。
而恰在一个松口,她已经沉着好不容易回缓的一口气,冷声应道,“你心中是什么,眼中就是什么。真实的情况你自己不明白吗,何必在这里自我麻痹?”
温汐婷大是没有想到都已经处在这个时候了,跟前的人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顶嘴,偏偏她还是那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落入温汐婷的眼中,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碍眼。
她微微一眯眼,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闵天晴纵然早有防备,然而却没有躲避的余地,当即已经被那掌风狠戾的一耳光直接掌掴得侧过了头去。
白皙的脸颊瞬时红肿了老高,显现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印来。而她的嘴角处也就此破了一个口子,从里头流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来。
凌乱的发丝底下,那分血色分外显眼,更给她添了一分凄楚的美丽。
纵然是此前那自顾自地在寻欢作乐的匪徒们,此时也被这个动静引得齐刷刷投过眼去,看到这一场景时,无不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然而这些事情到底不是他们应该管的,现今索要酬劳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