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虽然看着是满头满脸的血,有些骇人,然而实则却也都是皮肉伤。虽然失血过多让她本就贫血的身体更为虚弱,但还没有到完全动弹不得的程度。
然而他们看到自己那副模样,便已经先入为主地定义了她全然没有反抗能力,才会如此掉以轻心。
更多的,自然还是她的运气了。
闵天晴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系列的举动居然真的是从自己的身子骨中爆发出来的。
然而很快,她便也恢复了几分理智,在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已然逐渐恢复了一些后,这才凭着毅力一股脑地爬了起来,开始在仓库内四处寻找着能够供她逃出去的器物。
仓库门定然是不能够直接走的,那群人可都守在门口处,听着有异常动静就随时都会推门而入。
她此前早已经观察好,现如今能够选择的路,也只有仓库墙壁高处的那个狭小的通气窗了。
那个通气窗她此前目测判断过,凭自己瘦小的身形,稍微蜷缩一些,也是应该能够成功通过的。
而窗上虽然有稀疏的铁杆分割,但她看着这仓库也像是年代久远的模样了,里头的很多东西也是一副风烛残年年久失修的样子,她如果赌一把,指不定还是能有机会破窗而出。
定了定心思,她再度看了一眼地上毫无声息躺着的那个男人,确认他此刻还处在深度昏迷中,又仔细竖着耳朵听了听仓库门外的动静,只听到了稀稀落落的闲聊声,看起来还没有发觉里头的异常。
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当然也只是暂时而已。
外头的那些歹徒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如果拖延的时间太长,亦或者是里头发出了什么异常响动,她此前所做出的努力就随时有可能付之于东流。
能留给她逃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顶着这般强大的压力,闵天晴不禁咬了咬唇,拖着虚弱的身子已经跌跌撞撞地在仓库内四周寻找起木箱子来。
通气窗的位置足足有她两人半高,单凭她跳跃是决计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的。更何况也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停留在上面,好搞开那该死的铁栏杆。
现如今,也只能借助箱子堆叠起来当做梯子,她再慢慢攀爬上去,打开通气窗后逃脱。
在心中定下这个计划以后,她很快便已经付诸了相应的行动。
好在这个仓库虽然废弃,但是从前那些用作装货物的木箱子数量足够,虽然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沉重了,但想着马上就能够逃脱这个鬼地方了,她连着双手也有了力量起来。
靠着墙壁从下往上堆叠了约莫五六个箱子以后,她稍微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已然能够攀到那处通气窗了,这才双手双脚并用,小心翼翼地攀爬了上去。
果然如她此前所猜测的一样,通气窗外所窥得的风景应当是一处荒无人烟的郊区,她眺望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人,求救的念头也就此消除。
唯一还算得上庆幸的一点大概是,仓库通气窗所面向的方向正好与那群歹徒所在的方向相反。
总体而言,从这里逃脱还算安全。
在确定了路线以后,她全部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如何搞定跟前那通气窗中七横八拐的铁栏杆。
这里的铁栏杆的确看着年份久远了,她仅仅是拿手握着摇了一摇,便能感觉到几许松动,与此同时也哗啦啦地落下一堆铁锈来。
但,很快闵天晴便发现,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松动程度,显然还完全不足以撼动这些铁栏杆,想要凭她一手的力量将其一个个都给扒开,便更是艰难。
她试着用力撞了一撞其中一根铁栏杆,却差些被磨破了皮,而那栏杆也只是晃动了一下,再无别的回应。
如果放在往日里还好,偏偏自己现在这身体情况,手足酸软,根本使不上太大的力气。方才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没了辙儿,目光往仓库下头的地面上来来回回地扫了一圈,忽然视线停驻在了那个昏迷的歹徒腰间半褪的裤子上。
那里头正穿着一根皮带,在灯光下流转着油亮的光泽,看起来倒是件好货。
皮带吗……
闵天晴略作思量,随即已经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赶忙又原路爬下,转而三下五除二地将他身上的那根牛皮皮带卸了下来。
她用力地抻了一抻手中的皮带,确定足够柔韧而结实以后,这才又随地找了一根趁手的木棍,转而再度攀爬上了那层层叠叠的箱子。
再度摇了摇那满是铁锈的铁栏杆,她将皮带两端绕过两个栏杆后又攥入了手中,而后以木棍穿插其中,顺时针摁着木管扭了下去。
木棍牵扯着皮带,迫使被缚住的两根铁栏杆弯折扭曲,慢慢地已然形成了一个大洞,眼看着马上便能够将栏杆扒开。
看似简单的过程,她却早已然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这是个不算轻松的体力活。
再快点,必须要再快一点了……
她如此在心中反复默念着,随即已经用力地一绞。
终于,两边的栏杆都被拉开成了最大的一个洞口,虽然比此前目测的还要更小一些,但她试了一试,勉强还是能够探的出身子。
只要能调整好角度,跳下去大抵也就是受些皮肉筋骨伤,总比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来得好。
根本不用权衡利弊,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忍住心底而发的恐惧感,双手紧紧地扒着窗台,就欲先探出半个身子去。
正在此时,外头已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张子!张子你好了没有啊,半天都没声儿了,你不会是这点时间就不行了吧?”
来了!
她手心中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已经不由自主地沁出了冷汗来,湿漉漉得让她差些快要攀不住窗台的位置,正打算马上加快速度时,仓库的门却已经从外被人就此推开了。
仓库内一片狼藉,他们自然第一眼便已然看到了攀在高处的闵天晴,再往下,便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同伙,当下已然明白了过来,只连忙大声地喊道,“来人!这娘们弄晕了张子就想跑!快抓住她!”
说着,他们已经各自执着钢管就要朝着闵天晴所处的方向走来。
闵天晴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糟糕”,赶忙脚一瞪,将此前用以攀上墙壁的木箱子踢倒,随即又加快了将身子探出通气窗的速度。
无奈通气窗本就逼仄狭窄,纵然她体型已然可以称作娇小,要想爬出去依旧得费点力气和时间。
“哐当——”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彻她的耳端,却是身后的歹徒径直用手中的钢管朝着她的方向砸去。
虽然没有砸中她,但是却也足以让人心生惊恐了。
如果刚才这一下,正好砸中自己的后脑勺……
闵天晴心中一阵发怵,眼角的余光又见得后头的匪徒恼羞成怒之下欲再度袭击,正准备等待天命之际,外头却陡然响起了一阵阵的枪声,震耳欲聋,很是激烈。
是谁来了?是仇家?亦或者是帮自己的?
她不敢将事情往着太好的方面想,然而的确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令那歹徒暂时放弃了袭击她的念头,转而狐疑地赶忙奔赴到仓库门口望去。
当即那些刚冲进仓库准备声援同伴的歹徒也慌了神,连忙问道,“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枪声?谁来了?警察?”
很快便有在外头放风的同伴回复:“不是警察!没有警车!”
“先出去看看……记得带上枪!”
趁着他们慌乱的讨论中,闵天晴已然更加提高了自己的速度,好不容易才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通气窗,然而应该选择什么姿势落地才不会在这样的高度下不会伤及要害,又成了新一轮的问题。
她正望着地面犹疑时,却陡然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心口陡然跳了一跳,下意识地已经抬头朝着前方看去。
那个男人,此时正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姿态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好似行走在一副笔调疏朗的山水墨画中。
“霍靖深……”
她张大了嘴巴,几乎是以气音一字字地吐出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的,一边又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一点点地在自己的眼界中就此清晰明确了起来,最终停驻在了她所在的通气窗的墙下。
若不是现在双手必须死死地攀着窗户才能维持平衡,闵天晴差些都想要腾出手来揉揉眼睛,好证实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他此前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出自于真心?
一时间,心里头有千万种疑惑想要询问,然而统统的问题,却恰巧在下一刻,他轻启薄唇所吐出的一句“小晴儿,跳下来”所消解了。
似乎是发觉了她的愣神,霍靖深一点点地张开了手臂,再度淡声重复了一句,“跳下来。”
顿了顿,他再度补充道,“有我在,不要害怕。”
她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轮廓五官半晌,随即原先那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表情总算松动了许多,只朝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如同是在答应一个誓言一般。
转而,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自高高的窗台之上一跃而下。
身体下坠空中的一瞬间,猎猎风声凶猛地掠过耳侧,让她几乎已经无法捕捉来自于外界的声音,然而心中久久回荡着的只有他轻淡而坚定地说出的那一句“有我在,不要害怕”。
有他在,她又怎么会害怕。
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她却仿佛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待得重新恢复过身体的正常感知时,她已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宽厚的怀中。
鼻端萦绕着的冷香气息,明确地昭示着他的出现并非是自己凭空幻想而来。身上的温度穿透过他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商务西装,丝丝缕缕地传递到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无端端增添了几分妥帖的意味。
闵天晴将整个脸庞深深地埋没在他的怀中,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先行一步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