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也没有她此前所忌惮得那样厉害嘛,说到底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在心中如此讽刺了一番时候,阮承媛正欲稍稍放下心来,忽然间却觉得有些不对,眼皮也跳得飞快。
耳边所掠过的烈烈风声以及自己身下的马蹄声外,竟然还夹杂着其他的马蹄声!而今现在的马场上说到底也不过只有她们两匹马在驰骋,又哪里还会有其他的马的声音?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说不定只是自己听错了而已?
她在心中反复念着,却忍不住在偏侧方向的时候快速地回头张望了一眼。
这一回头不要紧,所看到的景象却让阮承媛都不免吓了一跳。
闵天晴此时此刻竟然就死死地追在自己的身后,两人所间隔的距离竟然不超过两个马头,并且她还在加速。
眼瞧着这已然小半圈过去了,她追在自己的身后却是尤为的紧密,好像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超过。
如果再以这样的速度继续保持下去,自己半圈以后便会被超过了。
“该死的!”饶是平日里在外端淑有礼的阮承媛,此时都不禁在口中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已经狠狠地以手中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吗臀,一边高声喝道,“驾!”
身下的白马吃痛,更加撒开了蹄子朝着终点线就此一路狂奔而去。
耳边所掠过的风声大得惊人,呼呼刮得她只感觉耳膜都在发颤,也生疼无比,也已然再也捕捉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阮承媛疼得咬牙,然而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来。
这一下总应该狠狠地甩开那个阴魂不散的臭丫头一大截了吧?
她就此志得意满着,却骤然感觉到看台的气氛瞬时热烈起来,其中还有夹杂着几句“天哪她正在加速!”、“那个栗色马的小姑娘还在加速!”、“就快要超过了!”……
栗色马?
阮承媛心中起疑,心中也陡然浮现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虽然知晓此时已经过了半圈的距离,自己更应该专心提速,而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但是随着看台上的气氛偏向越来越奇怪,她到底还是一狠心,再度朝着身后望去。
仅仅是这一眼,就已然使得阮承媛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连牙根都在隐隐地发着颤。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已经加速到近乎极限了,闵天晴却居然还死死地追在她的马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如此前那样,不超过两个马头。
偏偏是她如今在这个速度中已经觉得有些吃力难耐了,然而那个女人面上的表情却还是尤为冷静自若的,并且还在继续尝试着加速。
自己速度放在往日里,已经超越过不少人了,也有许多人说过她赛马时一加起速来就是不要命的姿态。但是如今自己身后的这个女人,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要不要命,这该是什么样的速度?
这女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阮承媛在心中骂着,然而指尖的颤抖却已然鲜明地暴露出了她的慌张情绪。她努力地攥紧了缰绳,才能勉强抑制住体温的消褪,好让自己不因为这飞快的速度而身子不稳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此前参加过无数次的比赛,她已经尤为明白自己的加速极限在哪里,现在这个速度能够平安地维持到终点已经算作莫大的运气了。虽然她此时无暇顾及秒数,但是心中也猜得到当前应该会是她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但是身后的这个女人……
阮承媛的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来,下意识地就想要回身去看她现在的位置到底在何方了,是否还在继续进行不要命的加速,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度撇过眼去,耳边的马蹄达达声却在这个瞬间陡然清晰起来。
她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一抹灿烂的栗色跃过自己的眼帘,先是与自己座下的马齐头并进了几秒钟以后,随即趁其不备,已经径直加速,很快便已然尤为轻松地朝着前方撒开腿奔去。
超过了!
这样急转直下的剧情使得阮承媛当即脑子一片轰隆隆地作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居然是真实的。
她超过自己了……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够超过自己?
她反复地低声念叨着,一边也下了狠心,当即也不要命地再度挥了挥手中的长鞭,双腿狠狠地一夹马肚,“给我快!超过她!快!”
身下的马匹瞬时更为迅速了起来,然而坐在其上的她却经受不住陡然加速所带来的颠簸,身子当即在空中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就此跌落下来。
“小媛!”坐在看台上的霍靖深见到此,当即已经低声唤了一声,皱紧了的眉心中蕴着几分担心。
此前看到那个小女人紧咬阮承媛的身后,还在不断加速直至超过的时候,他心中虽然也存着几分担忧,然而很快便看出来这样的速度对于闵天晴来说实则也不过就是正常,她对于这个速度显然已经驾轻就熟,只要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阮承媛不一样。
他心中十分清楚阮承媛的马术成绩,以及自身的实力。她如今能够承受的最高的速度也只能止步于此了,这时候一味地斗狠对于她来说无比危险,特别是在这样疾驰的马背上,若是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虽然从未将其当过未婚妻来看到,但是两家的长辈到底也是世交。这一次阮承媛跟着自己出来,如果遭受了这样的意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那些长辈们交代。
当即,霍靖深已然叹了一口气,随即朝着身边的保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马上跟随下去,到阮承媛的身边。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突然出现,有专人上去马上处理也是好的。
好在,阮承媛最后也只是在一阵看众们的尖叫中勉强在疾驰的马上坐稳了身子,却还是一阵惊魂未定。
她方才差些便已经葬送在了马蹄之下,若是刚才真的摔下去……
她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比起这个还未发生的意外,更为让她心神震怒的是,就在她出现这个重大失误的短短十几秒钟时间内,闵天晴已然拉开了她至少十几米的距离,并且还在匀速前进着。
她此时分明已经感觉到耳边所呼啸而过的风声尤为劲烈了,但跟前在马背上的身影却还是坐得稳稳当当的。
她在身后看不清闵天晴面上的表情,但仅仅是望见这样一个背影,便足以挑起阮承媛的怒火。
她如今在自己身边的人中,只输给霍靖深过。她闵天晴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野丫头凭借着一匹野马,难不成就想要就此盖过了自己风头去?
她决不允许!
眼看着已经过了大半圈,正处于朝着终点进行最后一波冲刺的阶段。
阮承媛几乎要把牙根都咬倒了,当即只猛然以手狠狠地一拍座下的白马,欲再次尝试加速,“驾!”
那匹白马到底也是专业赛马出身,此时虽然也几乎有些精疲力竭,然而被痛感一激,眼睛都好似泛上了血色,当即已经扬起了前蹄长啸一声,瞬时朝着跟前的身影追赶而去。
有了前车之鉴,阮承媛此时更是每时每刻都不敢放松。
此举到底是有些作用,很快她便已然一点点地再度收近了跟闵天晴之间的距离。
但,也仅仅只是收近而已。
她们现如今的排位好似与从前都掉了个位置,阮承媛跟在闵天晴身后约两个马头的地方。唯一其中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无论阮承媛再如何努力,也始终跨越不了这两个马头的距离,全然不如闵天晴此前一般镇定从容。
自己怎么可能输给这个野丫头!
阮承媛只觉得自己的口腔都已然被尖利的齿尖生生地就此刺出了几分血腥的味道,而这气味也使得她眼中泛着的光芒更为极端偏执了起来。
一时间,全程的喧嚣都让她只觉得好似是在讽刺自己的落后,而来自于远方霍靖深紧紧追随着闵天晴的目光,也大大地刺激了阮承媛那高傲而不服输的神经。
她自然不在意那些赌注,但是她阮承媛的面子又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被这个女人踩到地下?
此时的阮承媛已然全然忘记此前究竟是谁率先挑衅,只知道自己即将输给这个此前她看不起的女人。
这样挫败的感觉让她近乎也烧红了双眼,眼看着代表着终点的红线如今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她却还是未曾有超越的机会。
眼看着胜负即将成为定局,阮承媛当即也已经想不了更多,恶向胆边生,高高地扬起了手中那长长的马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便朝着不远处那个在马上的娇小身影就此狠狠地挥去。
“啪!”
带着细微倒刺的皮鞭与皮肉的碰撞声在空气中瞬时爆裂开来,当即已经全场肃寂了下去。
霍靖深几乎目呲欲裂,当即已经猛然一拍座椅把手,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望向那个身影的目光中近乎染上了铁血的冰寒意味,却又赤红无比,弥散着难以消解的怒意和火气。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未曾给人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人们只看到那原本只差数米就要冲线了的身影背上陡然散开一片凄冷的薄薄血雾,紧接着那个稳稳当当的人影就此在马背上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就此从其上如一只折翼了的枯叶蝶般,从还在疾驰的马上无力地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