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毅就怪异的眼神看着窦芷橙,觉得她跟丢了魂似的,这还是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
窦芷橙发现午饭不能吃了,木然的望着苏晓毅说:“我从重再去买两份,你再忍忍。”说完把那两只糊掉的袋子扔到垃圾桶,然后直直的朝门口走去。
苏晓毅实在是没能忍住,在她伸手拉门之前问:“你到底怎么了?”
窦芷橙恢复了常态,转头眨了两下眼睛,平静的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洒了,我再去重新买。”
医院附近没有好吃的,重新去太悦楼又得开二十分钟的车,一来一回,人早就饿死了吧。
窦芷橙还没盘算完,病房的门被打开了,看护进来,手上提着食盒,看见窦芷橙热情的招呼道:“窦小姐,你来了,刚才我下楼去接饭了,是柏少让人从家里边带过来的,而且带了很多,你们一起吃吧。”
窦芷橙怪异的看着看护手里提着的那只超大的食盒,一看就是特地做了两份,而不是顺便多点了点。
看护替苏晓毅摇好床,架好餐桌,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窦芷橙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她为什么觉得里面的菜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柏天翊他是算准了她会来医院跟苏晓毅一起吃饭,所以特地让人做了她爱吃的东西么?
呵!
她总觉得有一种一举一动都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或者说,她实在是太容易解读了,走一步就能让人推算出二三步以后,这说算起来,她好像从一开始在柏天翊面前她就像是个透明的一般,他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然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她曾经以为她不关心,也不想刻意的知道,但是后来才发现,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会活得像个傻瓜一样。
这种有如脱光了站在别人面前让人一览无余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看护见她站在那里保持着往这边看的姿势却又半天没动,忍不住出声道:“窦小姐,过来一起用餐吧,柏先生说老出去买饭没什么营养,他以后会派人每天按时从别墅送过来。”
极简单的一句话,窦芷橙还是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字,外面的饭菜没有营养,他以后会派人往这里送饭,他是刻意的么?
回想起来,每次回到别墅两个人争执最多最平凡的小事情也不过就是吃饭,他总是逼着她多吃点,或者是营养一点,她不明白他在吃饭问题上为什么总是如此龟毛而又执着,她不吃,他也能跟她生半天气,或者强迫她吃。
想想,她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别墅好好吃顿饭了,因为不想看到他,异或是,不想跟他正面冲突,所以她要么吃完才回去,要么没吃之前就跑出来。
她有时候觉得,就光在吃饭问题上,她都能感觉到被压制得不行,就好像,她的人生已经被钳制得连吃饭都要被人控制了一样。
看着摆好的那几道小菜,窦芷橙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柏天翊这是变相的压着她吃饭,所以不惜把厨房餐搬到医院来了么?不然为什么苏晓毅也不是第一天住院了,他为什么偏偏头天晚上才跟他吵过架没吃饭,他今天就派人将饭送到医院来了。
他这是算准了她在苏晓毅面前不会任性的跟一顿饭生气么?也算准了她只有在这里才会好好吃饭。
这个男人,对于她吃饭的事情,他到底是有多执着?执着到令人发指!
苏晓毅看窦芷橙浑身都透着怪异的气息,牙齿咬着筷子盯着她半天没动,摆在简易餐桌的饭菜透着氤氲的气息,徐徐袅袅的,映着他本来就有些带伤的五官更加朦胧。
窦芷橙大概是不想让苏晓毅太担心,抬脚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拿起了另一双筷子,呵,连筷子都准备了两双呢,还说得那么随意,说什么做了很多,可以一起吃,他当她傻啊。
窦芷橙端着饭盘兀自的吃着,全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吃到一半的时候,苏晓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跟他怎么了?”
窦芷橙扒饭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慢慢的吃着,细细的嚼着,不知道什么味儿,她心里的感觉也是怪怪的。
窦芷橙平淡无波的回道:“没什么。”
苏晓毅想起他之前猜中的那个事情,忍不住皱眉问:“柏天翊该不是真的有小情人吧?”那语气里是透着十足的不信,因为一个不惜在轮椅上坐了十多年的男人,他是不会轻易的为了一个情人之类的存在而让自己暴露。
窦芷橙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你猜错了。”
苏晓毅听她这么说,本应该松口气的,毕竟,那个柏天翊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不能人道,相反,他是个又正常又有能力的男人,而且长得还不错。
但她脸上没什么兴志的表情,又让苏晓毅觉得事情也许不是什么小情人之类的那么简单。
苏晓毅问:“他欺负你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窦芷橙摇了摇头,将吃完的餐盒收起来,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淡然的说:“你别管了,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窦芷橙在医院坐了一下,苏晓毅似看出她心不在蔫,跟她聊个天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将她赶回公司上班了。
在公司处理了一些文件,终于挨到了下班,开着车回到柏家别墅,柏天翊在不,她让厨房给她简单的做了两个菜,然后便洗洗睡了。
这一天让她觉得发生了很久事,她觉得很累,脑子还时不时的浮现出被混混摁在墙上的画面,内心一阵阵发紧,这些人是赵总的人派来的?那说明,只要她一天不撤诉,像这样的事情就还会再发生,而她也不知道保镖会不会随时出现,什么时候出现。
甚至,下次会不会派更专业的打手过来,保镖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熬得她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直到半夜柏天翊推门进来,她原本想装睡的,但这件事情压在心里实在是太堵得慌。
床头灯被拧亮的那一瞬间,柏天翊站在门口的脚步明显顿住了,他没有想到窦芷橙居然还没睡,而且,看样子好像在等她。
保镖中午打电话告诉他,龙帮出手了,他的心就不由得猛的一紧,一股慌乱化作一团乱气,在他的身体内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着,他想冲上去抱着她,问她有没有哪里被伤到了,或者有没有被吓到。
但是一想到她那双愤怒而嘲弄的眼睛,柏天翊刚抬了一半的脚又生生顿住了,转身走到衣柜旁,伸手从里面拿了件睡衣,便直接进浴室了。
他其实在灯光打开的那一瞬间,嘴张了张,岂图寻找打招呼的台词,比如“还没睡啊”之类的,但他发现他的喉咙有如被堵住了一般的,怎么样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索性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进浴室洗澡。
浴室的门关上,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淋水的声音,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或者更久,窦芷橙才听见那扇紧闭的浴室门被打开了,接着,浴室的灯“啪”的一声被关掉了。
身旁的位置久久没有传来陷落的感觉,窦芷橙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紧张的,她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她只知道,她一直在等着身后那个位置陷落,否则她就更加睡不着。
等待煎熬得连带着脑细胞都变得兴奋了,跟沸腾的水似的,翻滚不已,窦芷橙终于忍不住侧身回望了一眼,正好对上了男人漆黑如墨一般的眼眸,她的心猛的颤动了一下。
柏天翊眼角的创口贴已经撕掉了,重新露出了他那张完美如斯的俊脸,他的唇紧紧的抿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窦芷橙终究没能忍住,凉凉的开口问:“你杵在这做什么,难道不想睡觉?”
柏天翊眼角跳了跳,内心绷紧的那根弦蓦的松开了,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溢出一个字:“想。”
窦芷橙看着他掀开被角,躺了进来,身边的位置如愿的陷了下去,心里突然觉得很安定,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松掉了,她似乎忘了自己一直等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一时之间,她居然有种错觉,他们像这样和平共处的躺在同一张床上,感觉像一起过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窦芷橙抓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淡漠的声音有静谧得有些诡异的气息中响起:“柏天翊,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特傻?”
柏天翊原本就猜测她可能有话要跟他说,所以才会一直等他,但他听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呼吸一顿,豁然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她,简单的挤出两个字:“没有。”
窦芷橙嗤笑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心里明明不想吵架的,甚至就有一秒钟之前,心里还升了些许和平共处的想法,觉得那样也不错,可是下一秒她一开口就想找茬,似乎不找点茬,她就不知道这日子该如何进行下去。
窦芷橙看着柏天翊凉凉的道:“你知道苏晓毅是被谁打伤的吧?”
柏天翊没有否认,只是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等着她往下说。
窦芷橙果然又接着问:“对方想要我撤诉,否则就会不断的伤害我身边的人,甚至时不时的像今天这样骚扰一下我。”
窦芷橙没有接着往下说,柏天翊的眼眸已经阴沉下去,眼底深处波涛汹涌,窦芷橙知道他不甘心这么放任对方胡来,但她不想让她身边的人时时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她接着又道:“我打算撤诉。”
室内一片静默,气压低到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