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就这么跟皇兄说话的吗?”
  太子愤怒异常,这就是三皇子的一个计划。
  想要绊倒他?没门儿。
  皇帝呵斥了两个儿子,什么都没说就退朝了。
  他回了议事殿,王后就来了。
  皇帝皱眉开口:“姜晟在何处?”
  大太监恭敬回答:“还在王后娘娘的宫里。”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不见。”
  他以为当年的事情可以忽略过去,可没想到没有被重臻揭开,而是被他的儿子挑出来了。
  现在他老了,儿子的野心昭然若揭。
  这不是在翻案,这是在夺权。
  “父皇!”
  十八小皇子蹬蹬瞪冲出来,表情紧张:“为什么要把皇嫂关起来,她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
  皇帝摸了摸傻儿子的头:“有的时候,不是犯错才会被关起来。”
  权利的倾轧下,永远都是不见刀光,就能要人命。
  “父皇我不管,你赶紧把她放出来。”
  十八小皇子揪着父皇袖子,像以前一样恳求,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天,他看到父皇高大身躯,好像瞬间老去。
  建康城内,风云渐起。
  城外王家陵园。
  一个简陋的房舍外,坐着两个人,一个白衣男子,一个灰袍中年男人。
  他们中间摆着一盘棋局,无声的厮杀,好似这建康即将翻腾的风云。
  张辉一袭白色衣衫,袖子的地方老旧抽丝,衣摆下方还破了几个洞。
  可那双清冷的眉眼,却比往日更洞察人心。
  寂静无声的院落,无人言语。
  忽然外面走进来一小厮:“主子,大夫人已经到达山下,一刻钟便到了。”
  棋局停下,两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棋子。
  张辉叹了口气:“今日做罢,改日再与大人厮杀个痛快。”
  灰袍中年男子容貌奇丑,可那双眼眸锐利无比,气势不凡。
  朝中一等大夫……路子甲,深得陛下信任,从不拉帮结派。
  路子甲喝了一口茶:“不下也罢,这一局是老夫输了。”
  高手过招,一看就见分晓。
  张辉双手合起来:“大人过奖,是晚辈冒犯。”
  “此等鬼才,不入仕实乃我朝之憾事。”
  灰袍男子素来没有跟张辉这等王公子弟打过交道,听闻过他们的大名,也没有放在心上。
  纸上谈兵终觉浅,那些家族子弟能做什么?
  可偏见从岐山之战开始,他才开始关注张辉,直至今日下了一盘棋,才深知什么叫做后生可畏。
  张辉站起来:“既然棋局结束,冕之有个不情之请。”
  路子甲顿住脚:“哦,何事?”
  “想请前辈去大理寺,看望晚辈的妹妹。”
  一时间,大风吹过,路子甲眸色变幻:“你可知我虽然输棋会答应对方一件事,可一定于朝廷纷争无关。”
  “前辈误会了。”
  张辉目光平淡:“十八这次凶险异常,晚辈也无计可施。可鬼谷子老先生不在了,他老人家应该把十八托付给了唯一的徒弟吧。”
  路子甲忽然浑身气势透着压迫,目光如炬盯着面前的少年郎。
  一般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可这位少年郎不卑不亢,俊朗五官面带微笑,仿佛只是在浅谈而已。
  他师从鬼谷这件事无人知晓,只有当今陛下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来历。
  区区一个后生,居然查到了他的身份,还威胁他。
  张辉看了一眼燃着的香炉,对着路子甲行礼:“晚辈冒犯,事从紧急,不再相送。”
  “哼!”
  路子甲用力甩开袖子,从门口离开。
  他的表情冷硬如山峰,如炬的眼里充满了难过。
  这辈子,路子甲只敬佩过一个人:他的师尊鬼谷老先生。
  可临了,师傅救了一个小女郎,护到了心眼儿里。
  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那个小女郎活下去。
  他不懂,师傅曾经冷漠无情的告诉他:这苍生不可救。
  那个逼着他认清现实,逼着自己懂得用血来选择的师傅,却如此爱护一个卑微的小女郎。
  当真只因为故人之后吗?
  当路子甲前脚走没多远,后脚大夫人就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来了,她看到后山远处有人离去,却看不清是谁。
  大夫人收回视线,看到这简陋的屋舍,心就揪起来。
  她踏进满是泥土的院子,看到那个清减不少的儿郎,一身破洞衣衫站在那里,气度非凡堪比文曲。
  这就是她的儿子啊。
  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让她失望过的孩子。
  大夫人哽咽走过去:“我的儿啊,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
  张辉恭敬扶着大夫人坐下,倒了一盏热茶:“母亲,儿子在守孝,在赎罪,这点儿苦算什么呢?”
  他语气平静,却硬生生让大夫人变了脸色。
  大夫人放下茶盏:“你所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风云起的时候,龟缩在此地当一个懦夫吗?”
  不再打感情牌,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夫人。
  张辉淡定自若的喝茶:“母亲,您着急了。”
  “放肆!”
  大夫人气得不行,扬手就打掉他手里的茶盏:“混账东西,家里虎视眈眈盯着家主之位,你就在这里吃粗茶淡饭,穿破洞衣裳?”
  张辉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拿出手帕给大夫人擦手:“母亲仔细伤了自己。”
  拳拳之心,透着关切。
  可大夫人那一刻通体生凉,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郎,五官清隽如画,看着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可那双眼睛,她竟然再也看不透了。
  张辉收好帕子,这才开口:“乱局之中,越是先动心的人,最后会陷得越深。”
  他虽然身在这里,可建康内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三皇子跟太子的纷争,终于摆上了台面。
  并且以当年北越之战作为导火索,彻底向太子发难。
  大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我王家可是太子党,现在三皇子咄咄逼人,你可有良策?”
  如果太子败了,王家也会败落。
  “母亲慎言,王家一向不参与王位的争斗,才能在几百年朝代更替中延续至今。”
  张辉忽然语气变得锋利:“母亲切莫一不小心就把王家拉入深渊,否则就成了千古罪人。”
  大夫人后退了一步,认真看着面前的儿郎:“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王家家主的继承人。”
  多余的情感一点点被砍掉,在残酷中学会了成长,心智也冷血得可怕。
  即便是刀落在了脖子上,也能清楚的分析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