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桌附近时,唐染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以后,才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落座。
沈亦川听到声响,深邃目光迅速移到了她的身上,“你竟然一口气离开了这么久。”
想起自己被堵在洗手间门口跟乔遇年斡旋的那些事,唐染的表情就隐隐有一丝松动,只能勉强的笑了一下,装作无奈,“嗯嗯,我也没想到酱汁那么难洗,下次应该小心一些的。”
沈亦川大概怎么也不会料到会发生唐染去趟洗手间,就被乔遇年这个原本不该在国内的人半路堵住这种事。
所以对于唐染的谎言,他基本没有怀疑,而是将在等待过程中,亲手用工具为她剥好的虾和蟹肉,放到了她的餐盘中,动作是那样的自然,毫无违和感。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这家餐厅的珍宝蟹一直都很出名。”他的语气很轻柔。
唐染不知怎么,竟觉得此刻这个男人的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好听,温温热热的仿佛能将人的一颗心彻底融化。
她点了点头,借着吃东西的理由将视线垂下,遮盖住了眼底的全部情绪,眼眶却隐隐想要泛起红晕。
用了好半晌的功夫,她才一点一点的将餐盘里挖好的蟹肉和虾肉吃的一干二净,随后撑着自己的腮微微扯开嘴角,笑的一脸满足,“味道真的很好…”
沈亦川将她此时显出几分稚嫩气息的表情放在眼里,唇边不禁勾起一抹不着痕迹却又显而易见的宠溺,“好吃你就多吃一些。”
唐染闻言,却抿着唇微微一笑,“我已经吃饱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啊?我有些累了。”
沈亦川乍一听到唐染说吃饱时,微微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看来唐染的食量远远不止如此,直到后面听到她说的那句累了,他略微斟酌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晚上叫别墅里的佣人准备夜宵。”
说着,他便从椅子上起身,替唐染整理了一下衣襟,又为她披上了外套。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沈亦川这段时间其实经常会做,只是被唐染不经意的去忽略了。可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她心情低落,也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委屈,使得对比之下他对她的这些细心和周到,仿佛被无限的放大了一般,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世界第一好。
只要贴近他,就有种魔力能够抚平她心里所有惴惴不安的情绪。
她太需要这样一个令人安心的拥抱。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车后座中,思绪转到这里,她就真的没控制住自己,一转身主动的坐到了他的腿上,抱住他的脖子,将头深深的埋在了他的肩窝。
像是个急于求取温暖拥抱的孩子,还将头不安分的蹭了蹭。
唐染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忍不住愣了愣,才伸开手臂紧紧将她环在了怀里,“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从吃晚餐开始,这短暂的时间内,唐染的行为举止却处处的透露着反常,沈亦川担心她是早上的感冒没有及时根治,出去折腾了一天到夜里反而加重了。
唐染摇了摇头,安安静静的道,“我没事,真的只是有些累了。”
听着她的否认,沈亦川却忍不住微微蹙眉,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并没有丝毫发热的征兆,才松了口气,只是还隐隐有一丝顾虑,“回去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吧。”
见她少有这样安分老实的一面,沈亦川的心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垂下头在她松散的发间,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掌心也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慢条斯理的安抚。
这个时候唐染的身体看起来还基本没什么状况,但谁也没想到回到别墅以后唐染就立即发起了高烧。
她的抵抗力原本不应该这么低下的,如果不是今天因为乔遇年的事情真的有吓到…
一切都好似发生的那么突然,就像是生活看不管她日子过的这样平静似的,偏偏要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给她一记重锤。
唐染发烧以后,头就晕晕乎乎的,面无血色的陷在床铺里,额头上总是会时不时冒下细密的冷汗,她眉心紧簇的模样,看起来难受极了。
沈亦川没想到她忽然一下就病倒还这样重,素来冷峻的面容都因为心疼而变了脸色。
医生战战兢兢的给唐染安排输液。
沈亦川站在床边,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悦的压迫力脸色更是铁青,“早上的时候不是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一到晚上就烧的这么严重?”
沈亦川冷冷的扫向一旁俯首垂腰的医生,只是那么一眼,就令对方冒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医生忙拿出手帕擦了擦,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跟借口,“从早上的检查结果来看是这样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夜里就变成这样…”
他说着话说到一半,立马又接收到沈亦川的死亡凝视,吓得他赶紧又改口径,“不过打了针以后,唐小姐病情很快就会稳定下来的…请先生您放心…”
沈亦川垂下眼眸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半晌,才无可奈何叹道,“罢了…你下去吧…”
生病这种事,本来就存在着不确定性,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犯不着跟一个医生追究到底。
眼下还是唐染的病情要紧。
唐染迷迷糊糊之间,做了很多梦,明明是睡梦中,头和身体却很沉重,累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梦里梦到了过去,一个人走在学院银杏路下时,遇到的那个骑单车的少年,画面是那样的美好。
可是正当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转眼阳光就被什么东西遮盖住了,看不到一丝的光,浑身上下却被一种毛骨悚然的触觉包裹着,定睛一看竟全是蟑螂和老鼠,一瞬间就压着她整个人从梦境的沼泽中沉溺了下去。
她梦到情急之下,子墨小歌赶来救她,却被她牵扯的一起下坠,到最后耳边充斥的就只是小歌心碎的哭声和子墨绝望的喊叫声。
唐染的眼泪一瞬就止不住了,她仿佛是一个缺氧的病人,拼了命的大口大口呼吸,拼了命的喘气,拼了命的想要哭出来,从嗓子里溢出的却只是干哑灼痛的嘶喊。
然后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她,叫她的名字。
“唐染。”
“唐染!”
唐染猛地便睁开了眼睛,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视线恢复清明以后,只看到了沈亦川一张眉头深锁的脸。
沈亦川捧着她汗涔涔的面颊,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