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忠愍诗集》六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申佳允撰。佳允字孔嘉,永平人,崇祯辛未进士,官至太仆寺丞,甲申殉流寇之难,世祖章皇帝赐谥忠愍,事迹具《明史》本传。佳允为杞县知县时,死守孤城,卒击破流寇扫地王。其经济有足称者。官考功时,以举劾公正忤温体仁降谪。及官寺丞,方出巡牧场。而李自成围京师,势可避匿,或劝之弗入,佳允流涕曰:“固知京师必不守,然吾君在焉,安危共之,何所逃避。”卒以甲申三月十二日崎岖还京,十九日死於国难。其气节亦震耀千古。是集为其子涵光所编。
卷首有《家传》,称其於诗好称李梦阳、何景明。今观所作,与何、李颇不相似。
大抵直抒胸臆,如其为人,但体格尚未成就,且不免浸淫明末纤仄之习。然凛然刚正之气,足使后人起敬,不敢复以诗格绳之。言以人重,乌可没也。旧本首载孟津《王铎序》,不著年月。核其所述,盖作於崇祯初佳允官杞县时。后人重刻此集,仍录以冠首。然铎何如人,乃操笔弁冕佳允诗,今特削之,俾无为佳允辱焉。
△《陶庵全集》二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黄淳耀撰。淳耀有《山左笔谈》,已著录。淳耀湛深经术,刻意学古。所作科举之文,精深纯粹,一扫明季剽摹谲怪之习。而平日力敦古义,尤能以躬行实践为务,毅然不为荣利所挠。如《吾师》、《自监》诸录,皆其早年所订论学之语,趋向极其醇正,而平易可近,绝无党同伐异之风,足以见其所得之远。文章和平温厚,矩矱先民;诗亦浑雅天成,绝无懦响。於王、李、锺、谭馀派去之惟恐若浼,可谓矫然拔俗。卒之致命成仁,垂芳百世,卓然不愧其生平,可以知立言之有本矣。集为其门人陆元辅所辑,见於《明史》者十五卷。此本为文七卷、文补遗一卷、诗八卷、诗补遗一卷、《吾师录》一卷、《自监录》四卷,共二十二卷,乃后人续加增辑以行者也。
卷一百七十三集部二十六
○别集类二十六△《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一百七十六卷谨案圣祖仁皇帝御制诗文,篇章繁富,前后共分四集,以次成编。自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以前为《初集》。於时方戡定九婴,削平三蘖,而念勤访落,化著观文。运筹决胜之馀,寓志艺林,所存尚四十卷。自康熙三十六年丁丑以前为《二集》。於时灵台偃伯,九译旅来,保泰持盈,励精宵旰,万几馀暇,矢咏卷阿。
十四年中,复积盈五十卷。自康熙五十年辛卯以前为《三集》。於时四瀛不波,五纬咸若,欢心普洽,佑命重申,尧衢时游,舜歌庸作。珥笔而录奎章者,十四年中又积盈五十卷。皆大学士张英等所恭编也。至五十一年壬辰以后,六十一年壬寅以前,承平熙皞,栋牖松云,寿考康宁,愈游心於翰墨。而八伯徵歌之日,正百年服教之初。我世宗宪皇帝嗣践皇图,始命和硕庄亲王允禄编为《四集》三十六卷。通一百七十六卷,合为一编。迄今流布鸿都,尊藏册府。万方传诵,藉以仰窥圣学之万一。至於乾规坤矩,不可测以方圆;月采日华,不可图以藻绘。
非惟仰钻所莫罄,抑亦歌颂所难名。惟有循环雒诵,尊若六经而已,莫能更赞一词也。别有《御制诗集》二十八卷,乃高士奇等所校刊。恭检篇目,皆已编入《文集》,次第亦无所更易。故今未敢复缮,惟附著分合之缘起,俾来兹有考焉。
△《世宗宪皇帝御制文集》三十卷谨案《世宗宪皇帝御制文集》凡文二十卷、诗十卷。文分十三体。诗则前七卷曰《雍邸集》,皆康熙壬寅以前作;后三卷曰《四宜堂集》,则御极以后作也。
钦惟世宗宪皇帝神资天授,圣孝性成。当圣祖仁皇帝时,景命先归,九龄预与,承眷顾者独深。故问视宫闱,殆无虚日。而晨昏馀暇,复覃精图籍,研悦文章,汲古之勤,为儒生之所不及。迨乎握符合契,应运龙飞,宵旰励精,心营四海。
紫宫之所规画,黼座之所咨询者,天下臣庶,虽不能一一悉窥。至於朱批谕旨至三百六十卷,上谕内阁至一百五十九卷,上谕八旗及上谕旗务议覆、谕行旗务议奏至四十八卷,则剞劂梨枣,共见共闻。仰计十三年中,固无日不亲御丹毫,畴咨庶政。而寄情翰墨,遂炳然与典诰雅颂辉映后先。盖体协健行,心怀无逸,精明强固之气,举措万化而有馀。故旁涉词章,尤足以陶铸百氏,如元化运转,时行物生,而二曜、五纬、三垣列缩,自然成在天之文也,岂非摄提、合雒以来,超轶三五之至圣哉。
△《御制乐善堂文集定本》三十卷乾隆二十三年,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蒋溥等奉敕重编。钦惟我皇上圣聪夙擅,道岸先登,学海词源,苞涵富有,昔当睿养,即擅生知。雍正庚戌之秋,尝订《乐善堂文钞》十四卷。乾隆丁巳,取《文钞》所载存十之三,益以雍正乙卯以前续著十之七,汇为《乐善堂文集》,颁示海内。词林艺圃,弦诵相闻。至是,以初刻卷帙稍繁,复指授溥等,校阅删定,并省去制义一卷,定为此本。伏考今之制义,即宋之经义也,刘安节等皆载入《别集》。吕祖谦选《宋文鉴》,亦载入《总集》。初刻兼录制义,盖沿古例,而我皇上区分体裁,昭垂矩矱,俾共知古文、时文之分。睿鉴精深,逾安节、祖谦等之所见不啻万倍。又考周必大所较《欧阳修集》,多至一百五十三卷,而修自定《居士集》原本乃止五十卷。《文献通考》引叶適之言,称其每篇阅至数十过,有累日去取未决者。所撰《集古录跋尾》,集本视真迹亦多所追改。我皇上奎章藻耀,笼括古今,逾修亦何啻万倍,而釐定旧制,必审必精,圣意之谨严乃与修相近。天怀冲挹,尤亘古之所无矣。
《易》曰“日新之谓盛德”,又曰“日进无疆”。臣等伏读斯编,仰见谦抑之渊衷,信圣寿弥高,而圣学弥进,良有由也。
△《御制文初集》三十卷、《二集》四十四卷谨案《御制文初集》三十卷,凡五百七十馀篇,为十九门。《二集》四十四卷,凡四百一十馀篇,为二十三门。门各以岁月为次。皆万几馀暇,亲御丹素所成。其诰敕碑记之属,词臣恭拟代言者不与焉。伏考三古以来,帝王著作散见诸子百家者,大抵有韵之语为多,如黄帝《巾机铭》,唐尧《神人畅》,虞舜《南风诗》、《卿云歌》,禹《玉牒词》,汤《铸鼎繇》以及武王《丹书之戒》,成王《紫庭之操》。古籍所传,不可缕举,皆诗之类也。其以文传者则殊不多见。
《吕览》记神农之教,《鬻子》记颛顼以下修政之语(案诸语今本《鬻子》不载,见贾谊《新书》所引),或出追记,或出依托,未必亲所撰录也。两汉以后,诸帝王惟梁武帝有诗赋集,又有文集,其馀亦无有专以文传者。然武帝文集不过十卷,未为甚富。且六朝轻艳之词,亦未能阐圣贤之奥,媲典谟之体也。惟我皇上心契道源,学蒐文海,题咏繁富,亘古所无。而古体散文亦迥超艺苑。凡阐明义理之作,多濂、洛、关、闽所未窥;考证辨订之篇,多马、郑、孔、贾所未及。
明政体之得失,则义深乎训诰;示世教之劝惩,则理准乎《春秋》。至於体裁尽善,华实酌中,则贾、董、崔、蔡以还,韩、柳、欧、曾以上,号为作者,无不包罗,岂特列朝帝王之所无。臣等上下千年,编摩四库,所谓词坛巨擘者,屈指而计,亦孰能希圣制之万一哉。
△《御制诗初集》四十八卷、《二集》一百卷、《三集》一百十二卷、《四集》一百十二卷谨案《御制诗集》三百七十二卷,皆合古今体诗编年为次。已刻者凡四集。
自乾隆元年丙辰至乾隆十二年丁卯,计诗四千一百五十馀首,编为《初集》四十四卷、《目录》四卷;自乾隆十三年戊辰至乾隆二十四年己卯,计诗八千四百七十馀首,编为《二集》九十四卷、《目录》六卷,并大学士蒋溥所校刊。自乾隆二十五年庚辰至乾隆三十六年辛卯,计诗一万一千六百二十馀首,编为《三集》一百卷、《目录》十二卷,则大学士于敏中所校刊。自乾隆三十七年壬辰至乾隆四十八年癸卯,计诗九千七百馀首,编为《四集》一百卷、《目录》十二卷,则协办大学士尚书梁国治、侍郎董诰所校刊也。统合三万三千九百五十馀首。甲辰以后,未剞劂宣布者尚不知其数焉。自今以往,亿万斯年,更不知其数焉。自古吟咏之富,未有过於我皇上者。盖自抚临六幕,宰制万几,勤民莅政之馀,紫殿凝神,别无嗜好,惟以观书乙夜,悦性怡情。是以圣学通微,睿思契妙,天机所到,造化生心。如云霞之丽天,变化不穷,而形容意态,无一相复;如江河之纪地,流行不息,而波澜湍折,无一相同;如二气之育物,生化不已,而耳目口鼻无一相类。故从心所欲,动合自然。染翰擘笺,顷刻辄数十首。侍臣授简,吮墨沉思,前韵未赓,新题已作,丹毫宣示,日以为常。四十八年之中,卷帙如是之浩博,职是故也。若夫有举必书,可以注起居;随事寓教,可以观政事。圣人之德、圣人之功与圣人之心,无不可伏读而见之,尤独探尼山删定之旨,非雕章绘句者所知矣。考帝王有集始於汉武帝,然止二卷。魏晋至唐御撰诗文惟唐高宗《大帝集》多至八十六卷。今所存者亦大抵皆纂组之词,其於圣制,固犹培塿之望华嵩。至王应麟《玉海》载《宋太宗御集》三百卷、《真宗御集》亦三百卷、《仁宗御集》一百卷。观其《目录》,皆凑合杂纂书籍,以充卷帙,其数既已不确。又惟《真宗集》称镂版,然宋人书目皆不著录,是未宣布也。太宗、仁宗集则并藏於禁中,不以示人。宋人诗话、说部所称述者,太宗诗仅传二首,真宗诗仅传七首,仁宗仅传二首,亦不甚工。岂如御制诸集开雕摹印,昭布寰瀛,文采焕於星汉,苞涵富於山海,为有目所共睹也哉。
△《梅村集》四十卷(通行本)
国朝吴伟业撰。伟业有《绥寇纪略》,已著录。此集凡诗十八卷、诗馀二卷、文二十卷。其少作大抵才华艳发,吐纳风流,有藻思绮合、清丽芊眠之致。及乎遭逢丧乱,阅历兴亡,激楚苍凉,风骨弥为遒上。暮年萧瑟,论者以庾信方之。
其中歌行一体,尤所擅长。格律本乎四杰,而情韵为深;叙述类乎香山,而风华为胜。韵协宫商,感均顽艳,一时尤称绝调。其流播词林,仰邀睿赏,非偶然也。
至於以其馀技度曲倚声,亦复接迹屯田,嗣音淮海。王士祯诗称“白发填词吴祭酒”,亦非虚美。惟古文每参以俪偶,既异齐、梁,又非唐、宋,殊乖正格。黄宗羲尝称《梅村集》中《张南垣》、《柳敬亭》二传,张言其艺而合於道,柳言其参宁南军事,比之鲁仲连之排难解纷。此等处皆失轻重,为倒却文章家架子。
其纠弹颇当。盖词人之作散文,犹道学之作韵语,虽强为学步,本质终存也。然少陵诗冠千古,而无韵之文率不可读。人各有能有不能,固不必一一求全矣。
△《汤子遗书》十卷、附录一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汤斌撰。斌有《洛学编》,已著录。斌在国初,与陆陇其俱号醇儒。陇其之学,笃守程、朱,其攻击陆、王,不遗馀力。斌之学源出容城孙奇逢,其根柢在姚江,而能持新安、金谿之平。大旨主於刻励实行,以讲求实用,无王学杳冥放荡之弊。故二人异趣而同归。今集中所载语录,可以见其所得力。又斌虽平生讲学,而康熙己未召试,实以词科入翰林。故集中诗赋杂文,亦皆彬彬典雅,无村塾鄙俚之气。至其奏议诸篇,规画周密,条析详明,尤昭昭在人耳目者矣。
盖其著述之富虽不及陆陇其,而有体有用,则斌尤通达於治体云。
△《兼济堂文集》二十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魏裔介撰。裔介有《孝经注义》。已著录。是编奏疏三卷,序六卷,书牍二卷,传志二卷,祭文、论二卷,杂著二卷,乐府、古今体诗三卷,附《年谱》一卷。其平生著述,刻於江南者,有《兼济堂集》十四卷;刻於荆南者,有《兼济堂集》二十四卷;刻於京师者,有《文选二集》上、下二编,《昆林小品》上、下二编,《昆林外集》一编,《奏疏尺牍存馀》七卷。其刻於林下者,有《文选》十卷,《屿舫近草》五卷、《诗集》七卷、《樗林三笔》五卷。此集乃詹明章裒辑诸本,简汰繁冗,合刊为一编者也。裔介立朝,颇著风节。其所陈奏,多关国家大体。诗文醇雅,亦不失为儒者之言。虽不以词章名一世,而以介於国初作者之间,固无忝焉。
△《学馀堂文集》二十八卷、《诗集》五十卷、《外集》二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施闰章撰。闰章有《矩斋杂记》,已著录。王士祯选《感旧》、《山木》二集,所录闰章诗最多,又取其五言近体八十二联,为摘句图,见所撰《池北偶谈》中。闰章尝语士祯门人洪昇曰:“尔师诗如华严楼阁,弹指即见。吾诗如作室者,瓴甓木石,一一就平地筑起。”士祯亦记於《居易录》。平心而论,士祯诗自然高妙,固非闰章所及,而末学沿其馀波,多成虚响。以讲学譬之,王所造如陆,施所造如朱。陆天分独高,自能超悟,非拘守绳墨者所及;朱则笃实操修,由积学而渐进。然陆学惟陆能为之,杨简以下,一传而为禅矣。朱学数传以后,尚有典型。则虚悟、实修之别也。闰章所论,或亦微有所讽,寓规於颂欤。其《蠖斋诗话》有曰:“山谷言近世少年,不肯深治经史,徒取给於诗,故致远则泥。此最为诗人针砭。诗如其人,不可不慎。浮华者浪子,叫号者粗人。窘瘠者浅,痴肥者俗。风云月露,铺张满眼,识者见之,直一叶空纸耳。故曰君子以言有物。”观其持论,其宗旨可见矣。古文亦摹仿欧、曾,不失矩度。然视其诗品,则少亚。魏禧为作集序,乃置其诗而盛许其文,非笃论也。《外集》二卷,一为《砚林拾遗》,乃奉使广东时记所见端溪石品;一为《试院冰渊》,则历年典试序文及条约。今附存之。又有《别集》四卷,其二卷为《蠖斋诗话》,二卷为《矩斋杂记》。《诗话》别择未精,瑕瑜参半。《杂记》颇涉神怪,尤为小说家言。今析出别存其目,兹不具录焉。
△《忠贞集》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范承谟撰。承谟字觐公,号螺山,镶黄旗汉军,大学士文程子也。初充侍卫。顺治辛卯诏八旗子弟均得应试,遂以是科中式举人。次年壬辰成进士。改庶吉士,授弘文院编修。官至浙闽总督。康熙壬子,逆藩耿精忠叛,承谟抗节死,赐谥忠贞。所作《画壁诗》,石门吴震方尝刻之《说铃》中,为世传诵。是编乃其全集,为清苑刘可书所编。首谕祭文、御制碑文、御题祠额,附以《家传》及《祠堂记》,共为一卷。次《抚浙奏议》一卷,次《督闽奏议》一卷,次《吾庐存稿》一卷,次《百苦吟》一卷,次《画壁遗稿》一卷,次杂著一卷,次附录题跋哀挽诗文三卷。康熙五十七年,其子时崇以《画壁遗稿》进呈,圣祖仁皇帝亲制序文,褒扬忠烈。宸章下贲,光逮幽泉。今谨敬录冠集端,用示我国家扶植纲常,风励臣节之至意。至承谟所上奏议,大都明白敷畅,多有关国计之言。诗文直抒胸臆,慷慨激昂,嚼龈裂眦之状,至今犹可以想见。文以人重,承谟之谓矣。
△《林蕙堂集》二十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绮撰。绮有《岭南风物记》,已著录。王方岐作《绮小传》,称所著有《亭皋集》、《艺香词》、《林蕙堂文集》诸编。绮没之后,其子寿潜蒐访遗稿,合而编之。此本一卷至十二卷为四六,即所谓《林蕙堂集》也;十三卷至二十二卷为诗,即所谓《亭皋集》也;二十三卷至二十五卷为诗馀,即所谓《艺香词》也;二十六卷则以所作南曲附焉,国初以四六名者,推绮及宜兴陈维崧二人,均原出徐、庾。维崧泛滥於初唐四杰,以雄博见长;绮则出入於《樊南》诸集,以秀逸擅胜。章藻功与友人论四六书曰:“吴园次班香宋艳,接仅短兵;陈其年陆海潘江,末犹强弩。”其论颇公。然异曲同工,未易定其甲乙。其诗才华富艳,瓣香在玉溪、樊川之间。诗馀亦颇擅名,有“红豆词人”之号。以所作有“把酒嘱东风,种出双红豆”句也。所作院本,如《啸秋风》、《绣平原》之类,当时多被管弦。以各有别本单行,故仅以散曲九阕缀之集末。统而观之,鸿篇钜制,固未足抗迹古人,而跌宕风流,亦可谓一时才士矣。
△《精华录》十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士祯撰。士祯有《古欢录》,已著录。其诗初刻有《落笺堂集》,皆少作也。又有《阮亭诗》及《过江》、《入吴》、《白门》前后诸集,后删并为《渔洋前集》,而诸集皆佚。嗣有《渔洋续集》、《蚕尾集》、《续集》、《后集》、《南海集》、《雍益集》诸刻。是编又删掇诸集,合为一帙,相传士祯所手定。其子启汧跋语称,门人曹禾、盛符升仿任渊山谷《精华录》之例,钞为此录者,盖托词也。士祯谈诗,大抵源出严羽,以神韵为宗。其在扬州作《论诗》绝句三十首,前二十八首皆品藻古人,末二首为士祯自述。其一曰:“曾听巴渝里社词,三闾哀怨此中遗。诗情合在空舲峡,冷雁哀猿和竹枝。”平生大指,具在是矣。当康熙中,其声望奔走天下。凡刊刻诗集,无不称“渔洋山人评点”者,无不冠以渔洋山人序者。下至委巷小说,如《聊斋志异》之类,士祯偶批数语於行间,亦大书“王阮亭先生鉴定”一行,弁於卷首,刊诸梨枣以为荣。惟吴乔窃目为清秀李于鳞(见《谈龙录》)。汪琬亦戒人勿效其喜用僻事新字(见士祯自作《居易录》)。而赵执信作《谈龙录》,排诋尤甚。平心而论,当我朝开国之初,人皆厌明代王、李之肤廓,锺、谭之纤仄,於是谈诗者竞尚宋、元。既而宋诗质直,流为有韵之语录;元诗缛艳,流为对句之小词。於是士祯等以清新俊逸之才,范水模山,批风抹月,倡天下以“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说,天下遂翕然应之。然所称者盛唐,而古体惟宗王、孟,上及於谢朓而止。较以《十九首》之惊心动魄,一字千金,则有天工人巧之分矣。近体多近钱、郎,上及乎李颀而止。
律以杜甫之忠厚缠绵,沉郁顿挫,则有浮声切响之异矣。故国朝之有士祯,亦如宋有苏轼、元有虞集、明有高启,而尊之者必跻诸古人之上。激而反唇,异论遂渐生焉。此传其说者之过,非士祯之过也。是录具存,其造诣浅深,可以覆案。
一切党同伐异之见,置之不议可矣。
△《尧峰文钞》五十卷(内府藏本)
国朝汪琬撰。琬字苕文,号钝翁,晚居尧峰,因以自号,长洲人。顺治乙未进士。由户部主事升刑部郎中。降补北城兵马司指挥,再升户部主事。康熙己未,召试博学鸿词,授翰林院编修。初,琬自裒其文为《钝翁类稿》六十二卷、《续稿》五十六卷。晚年又手自删汰,定为此编。其门人侯官林佶为手写而刊之。古文一脉,自明代肤滥於七子,纤佻於三袁,至启、祯而极敝。国初风气还淳,一时学者始复讲唐、宋以来之矩矱。而琬与宁都魏禧、商邱侯方域称为最工,宋荦尝合刻其文以行世。然禧才杂纵横,未归于纯粹。方域体兼华藻,稍涉于浮夸。
惟琬学术既深,轨辙复正,其言大抵原本六经,与二家迥别。其气体浩瀚,疏通畅达,颇近南宋诸家,蹊径亦略不同。庐陵、南丰固未易言,要之接迹唐、归,无愧色也。琬性狷急,动见人过,交游罕善其终者。又好诋诃,见文章必摘其瑕颣,故恒不满人,亦恒不满於人。与王士祯为同年,后举博学鸿词时,乃与士祯相忤。其诗有“区区誓墓心,岂为一怀祖”句。以王述比士祯,士祯载之於《居易录》中。又与阎若璩议礼相诟,若璩载之《潜邱劄记》中。皆为世口实。然从来势相轧者必其力相敌。不相敌则弱者不敢,强者不屑,不至於互相排击。否则必有先败者,亦不能久相支拄。士祯词章名一世,不与他人角,而所与角者惟赵执信及琬。若璩博洽亦名一世,不与他人角,而所与角者惟顾炎武及琬。则琬之文章学问,可略见矣。
△《午亭文编》五十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廷敬撰。廷敬字子端,号说岩,泽州人,顺治戊戌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本名敬,以是科有两陈敬,因奉旨增“廷”字。官至大学士,谥文贞。
尝著《尊闻堂集》八十卷。晚年手定为此编,其门人林佶缮写付雕。廷敬有午亭山村在阳城,因《水经注》载沁水迳午壁亭而名,因以名集。凡诗二十卷、杂著四卷、经解四卷、奏疏序记及各体文共二十卷、《杜律诗话》二卷。廷敬论诗宗杜甫,不为流连光景之词,颇不与王士祯相合,而士祯甚奇其诗。所为古文,虽汪琬性好排诋,论文少所许可,亦甚重之。生平回翔馆阁,遭际昌期,出入禁闼几四十年。值文运昌隆之日,从容载笔,典司文章。虽不似王士祯笼罩群才,广於结纳,而文章宿老,人望所归,燕、许大手,海内无异词焉。亦可谓和声以鸣盛者矣。卷首有廷敬《自序》,谓於汪、王不苟雷同。然蹊迳虽殊,而分途并骛,实能各自成家。其不肯步趋二人者,乃所以能方驾二人欤。此固非依门傍户,假借声誉者所知也。
△《读书斋偶存稿》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叶方蔼撰。方蔼字子吉,号讱菴,昆山人,顺治己亥进士,官翰林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加礼部尚书衔,卒谥文敏。方蔼释褐后,即以文章受知世祖章皇帝。其《授学士述怀诗》所云“敢道齐贤留异日,屡称苏轼是奇才”,记是事也。后复蒙圣祖仁皇帝召入内廷,矢音赓唱,歌咏昇平,故其诗格亦进而益上。
未遇时尝著有《觚斋集》,得第后弃不复存。此本皆在朝及告归时所作,不分体,不编年,疑为方蔼所自定。故篇什虽少,而一一皆其菁华。《王原祁序》称“方蔼诗宗苏、陆,文宗眉山。生平服膺王士祯之诗、汪琬之文,实兼有二家之长”云云。今是稿不及杂文,而诗则诸体具备。虽未及士祯之秀骨天成,而和雅舂容,沨沨乎盛世之音,与士祯亦各擅其长焉。
△《松桂堂全集》三十七卷、《延露词》三卷、《南氵往集》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彭孙遹撰。孙遹字骏孙,自号羡门生,海盐人,顺治己亥进士,官中书舍人。康熙己未,举博学鸿词,召试擢第一,授编修。历官吏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洪惟我圣祖仁皇帝武功耆定,六幕大同。黼黻昇平,右文稽古。旁求俊乂,肇举制科。於时景运方隆,人文蔚起。怀才抱艺之士,云蒸鳞集,咸诣金门。司校阅者虽有李霨、杜臻、叶方蔼、冯溥四人,而甲乙次第,皆禀睿裁。如王士祯《池北偶谈》所记、施闰章《省耕诗》中误书“旗”字为“旂”字,诏降置次等一事。仰见睿鉴精详,不遗纤芥。故得人之盛,今古罕俦。而孙遹遭际昌期,实冠是选。文章声价,纸贵一时。今观是集,才学富赡,词采清华。馆阁诸作,尤瑰玮绝特。知其独邀甄拔,领袖群才,不偶然也。孙遹所著《南氵往集》、《香奁倡和集》、《金粟词》、《延露词》,俱先有刊本,惟全集未刊。孙遹没后五十年,至乾隆癸亥,其孙景曾始为开雕,并以旧刊《南氵往集》、《延露词》附录於后云。
△《曝书亭集》八十卷、《附录》一卷(通行本)
国朝朱彝尊撰。彝尊有《日下旧闻》,已著录。此集凡赋一卷、诗二十二卷,皆编年为次。始於顺治乙酉,迄於康熙己丑,凡六十五年之作。其纪年皆用《尔雅》岁阳岁阴之名,从古例也。词七卷,曰《江湖载酒集》,曰《茶烟阁体物集》,曰《蕃锦集》。杂文五十卷,分二十六体。附录《叶儿乐府》一卷,则所作小令也。彝尊未入翰林时,尝编其行稿为《竹垞文类》。王士祯为作序,极称其《永嘉诗》中《南亭》、《西射堂》、《孤屿》、《瞿溪》诸篇。然是时仅规橅王、孟,未尽所长。至其中岁以还,则学问愈博,风骨愈壮,长篇险韵,出奇无穷。
赵执信《谈龙录》论国朝之诗,以彝尊及王士祯为大家。谓王之才高,而学足以副之;朱之学博,而才足以运之。及论其失,则曰朱贪多,王爱好。亦公论也。
惟暮年老笔纵横,天真烂漫,惟意所造,颇乏翦裁。然晚景颓唐,杜陵不免,亦不能苛论彝尊矣。至所作古文,率皆渊雅。良由茹涵既富,故根柢盘深。其题跋诸作,订讹辨异,本本元元,实跨黄伯思、楼钥之上。盖以诗而论,与王士祯分途各骛,未定孰先;以文而论,则《渔洋文略》固不免瞠乎后耳。惟原本有《风怀二百韵诗》及《静志居琴趣长短句》,皆流宕艳冶,不止陶潜之《赋闲情》。
夫绮语难除,词人常态。然韩偓《香奁集》别有篇帙,不入《内翰集》中。良以文章各有体裁,编录亦各有义例。溷而一之,则自秽其书。今并刊除,庶不乖风雅之正焉。
△《政书》八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于成龙撰。成龙有《于山奏牍》,已著录。是集皆其历仕所纪,曰《罗城书》,令罗城时稿也;曰《合州书》,知合州时稿也;曰《武昌书》,同知黄州署武昌府时稿也;曰《黄州书》,知黄州府时稿也;曰《八闽书》,历任福建监司时稿也;曰《畿辅书》,巡抚直隶时稿也;曰《两江书》,总督两江时稿也。
任监司以前,皆申详、条议、札檄、诫谕之作;任巡抚以后,始列奏疏。共七卷。
其第八卷曰《吟咏书》,则其所作各体诗,并以文六首附於后。成龙以清节著名,而自起家令牧,至两膺节钺,安民戢盗诸政绩,亦皆绰有成算。其经济颇有足传。
今观是书,其平生规画,犹可见其本末也。
△《愚菴小集》十五卷(庶吉士祝堃家藏本)
国朝朱鹤龄撰。鹤龄有《尚书埤传》,已著录。此集凡赋一卷、诸体诗五卷、杂著文九卷,末附《传家质言十三则》。鹤龄始专力於词赋,自顾炎武勖以本原之学,始研思经义,於汉、唐注疏皆能爬梳抉摘,独出心裁。故所作文章,亦悉能典雅醇实,不蹈剽窃摹拟之习。其《邶鄘卫三国》、《禹贡三江》、《震泽》、《太湖》、《嶓冢》、《汉源》诸辨,多有裨於考证。尝笺注杜甫、李商隐诗集。
故所作韵语,颇出入二家之间,而寄兴清远,能不自掩其神韵。与钱谦益为同郡,初亦以其词场宿老,颇与倡酬。既而见其首鼠两端,居心反覆,薄其为人,遂与之绝。所作《元裕之集后》一篇,称“裕之举金进士,历官左司员外郎。及金亡不仕,隐居秀容,诗文无一语指斥者。裕之於元,既足践其土,口茹其毛,即无反詈之理。非独免咎,亦谊当然。乃今之讪辞诋语,曾不少避,若欲掩其失身之事,以诳国人者,非徒誖也,其愚亦甚”云云。其言盖隐指谦益辈而发,尤可谓能知大义者矣。
△《抱犊山房集》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嵇永仁撰。永仁字留山,别号抱犊山农,无锡人。康熙十三年耿精忠作乱,永仁在总督范承谟幕,同被拘系。承谟遇害,永仁亦死难。四十七年,追赠国子监助教。是集前三卷,曰《吉吉吟》,曰《百苦吟》,皆其陷狱时与承谟及同难诸人唱和诗;曰《和泪谱》,则为同难诸人所作小传也。第四卷曰《葭秋集》、第五卷曰《竹林集》,乃其旧刻。第六卷附录同难会稽王龙光、华亭沈天成二人之诗文。雍正中,其子曾筠编次付梓,并以诰敕及谕祭文等弁於卷首。永仁以诸生佐幕,尚未授官,而抗节殒身,义不从逆,可以愧刘秉政等於九泉。(案逆藩耿精忠叛时,刘秉政以巡抚降贼。)其所为诗文,皆缕述当时实事。狱中不得笔墨,以炭屑画於四壁。闽人重其人品,录而传之,得存於世。今诵其词,奕奕然犹有生气。与承谟画壁诸诗,同为忠臣孝子之言,争光日月,不但以文章论矣。
△《文端集》四十六卷(通政司使张若渟家藏本)
国朝张英撰。英有《易经衷论》,已著录。此乃其诗文全集,凡《存诚堂应制诗》四卷、《存诚堂诗集》二十五卷、《笃素堂诗集》七卷、《笃素堂文集》十卷。英遭际昌辰,仰蒙圣祖仁皇帝擢侍讲幄,入直禁廷,簪笔雍容,极儒臣之荣遇。矢音赓唱,篇什最多。其间鼓吹昇平,黼黻廊庙,无不典雅和平。至於言情赋景之作,又多清微淡远,抒写性灵。台阁、山林二体,古难兼擅,英乃兼而有之。其散体诸文称心而出,不事粉饰,虽未能直追古人,而原本经术,词旨温厚,亦无忝於作者焉。
△《西河文集》一百七十九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著述之富,甲於近代。没后其门人子侄编为《西河合集》,分《经集》、《史集》、《文集》、《杂著》四部,凡四百馀卷。其《史问》以奇龄有遗命,不付剞劂,语见《经问》第五卷“景泰帝”条下。馀亦不尽行於世。
此本为康熙庚子其门人蒋枢所编,但分《经集》、《文集》二部。《经集》自《仲氏易》以下凡五十种,已别著录。《文集》凡二百三十四卷,而《策问》一卷、《表》一卷、《集课记》一卷、《续哀江南赋》一卷、《拟广博词连珠词》一卷,皆有录无书。其中如《王文成传》本二卷、《制科杂录》一卷、《后观石录》一卷、《越语肯綮录》一卷、《何御史孝子祠主复位录》一卷、《湘湖水利志》三卷、《萧山县志刊误》三卷、《杭志三诘三误辨》一卷、《天问补注》一卷、《胜朝彤史拾遗记》六卷、《武宗外纪》一卷、《后鉴录》七卷、《韵学要指》十一卷、《诗话》八卷、《词话》二卷,外附《徐都讲诗》一卷,本各自为书。今亦分载於各部。其当编於集部者,实文一百一十九卷、诗五十三卷、词七卷,统计一百七十九卷。奇龄之文,纵横博辨,傲睨一世,与其经说相表里,不古不今,自成一格,不可以绳尺求之,然议论多所发明,亦不可废。其诗又次於文,不免伤於猥杂,而要亦我用我法,不屑随人步趋者,以馀事观之可矣。
△《陈检讨四六》二十卷(庶吉士祝堃家藏本)
国朝陈维崧撰。程师恭注。维崧有《两晋南北史集珍》,已著录。国朝以四六名者,初有维崧及吴绮,次则章藻功《思绮堂集》亦颇见称於世。然绮才地稍弱於维崧,藻功欲以新巧胜二家,又遁为别调。譬诸明代之诗,维崧导源於庾信,气脉雄厚如李梦阳之学杜。绮追步於李商隐,风格雅秀,如何景明之近中唐。藻功刻意雕镌,纯为宋格,则三袁、锺、谭之流亚。平心而论,要当以维崧为冠,徒以传诵者太广,摹拟者太众,论者遂以肤廓为疑,如明代之诟北地,实则才力富健,风骨浑成,在诸家之中,独不失六朝、四杰之旧格。要不能以挦撦玉溪,归咎於三十六体也。师恭此注,成於康熙癸酉。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曰:“昔人云:‘一人知己,可以不恨。’故友阳羡陈其年,诸生时老於场屋,小试亦多不利。己未博学鸿词之举,以诗赋入翰林。不数年病卒京师。及殁,而其乡人蒋京少景祁刻其遗集,无只字遗失。皖人程叔才师恭又注释其四六文字,以行於世。此世人不能得之子孙者,而一以桑梓后进,一以平生未面之人,而收拾护惜其文章如此”云云。其推奖师恭颇至。然师恭所注,往往失其本旨。如《铜雀瓦赋》“弹棋爱子”句,自用曹丕巾角弹棋事,而但引《艺经》注弹棋引陆机《吊魏武帝文》注;“爱子傅粉佳儿”句,自用曹植傅粉对邯郸淳事,而引《魏志》武帝欲以何晏为子及文帝疑晏傅粉事,皆似是而非。又如《述祖德赋》“况彼鲤庭”句,自用杨汝士桃李新阴在鲤庭事,而但引《论语》伯鱼事;《憺园赋》“双丁讵拟”句,自用梁武帝《赐到溉诗》“汉世重双丁”语,而但引《文士传》丁仪兄弟事,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至於《毛贞女堕楼诗序》“空空实下天之状”句,自用李斯奏秦始皇“凿之空空如下天状”语,而补注引《剑侠传》“妙手空空儿”,尤为乖谬。如是之类,不一而足。且任渊、史容注《黄庭坚集》,於作诗本事及年月俱一一详核,故为善本。师恭去维崧最近,文中事实缘起,可以考知。如《璿玑玉衡赋序》之“乌空楚幕,鹃去巴江”句,因圣祖召试博学鸿词在己未岁,正平定湖广、四川之后,故维崧云云。师恭不注其故,则突入此语,是何文义哉。特以四六之文,非注难明,而师恭捃摭故实,尚有足资考证者,故并存之,以备参稽焉。
△《莲洋诗钞》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吴雯撰。雯字天章,本辽阳人。顺治六年,其父允升任蒲州学政,卒於官。雯兄弟孤弱,不能归,遂寄籍於蒲州。康熙己未,荐举博学鸿词,不中选。
其卒也,刑部尚书王士祯为志墓,称初见其诗,有“泉绕汉祠外,雪明秦树根”,“浓云湿西岭,春泥沾条桑”,“至今尧峰上,犹见尧时日”诸句,吟讽不绝於口。所作《居易录》中,又亟称雯《西城别墅》诸篇。赵执信《怀旧诗序》亦称雯拙於时艺,困踬场屋,体貌粗丑,衣冠垢敝,或经岁不盥浴,人咸笑之。然诗才特超妙。其诗一刻於吴中,再刻於都下,三刻於津门。后士祯为删定,存千馀首,亦见墓志中。因雯没之后,未及刊行。故《怀旧诗序》曰“莲洋卒后,阮翁为作墓志,且删定其集,迄今将二十年,未行於世。意其时阮翁耄而多忘,未几遂亡,未及归诸吴氏也。池北书库散失殆尽,莲洋集从可知矣”云云。然其集实已归吴氏。乾隆辛未,汾阳刘组曾裒其全稿刻之,又以士祯所评者别刊一小册并行。越十三年甲申,蒲州府同知山东孙谔始从雯侄敦厚得士祯所定原本,简汰重刊,详载士祯之评,并以刘本所遗者补刻於后,以所见墨迹补之。其士祯所删而刘本误刻者,咸为汰去。凡得古诗二卷、近体五卷、补遗一卷、诗馀一卷、文一卷,冠以墓志,而附以同时唱和题咏之作,即此本也。雯天才雄骏,其诗有其乡人元好问之遗风。惟熟於梵典,好拉杂堆砌释氏故实,是其所短。刘本无所别择,故颇伤冗滥。此本沿新城之派,又以神韵婉约为宗,一切激昂沉著之作,多见屏斥。反似邻於清弱,亦不足尽其所长。然终较刘本为简洁,故置彼录此。惟雯诗本足自传,不籍士祯之评为轻重,而刊此本者牵於俗见,务引士祯以重雯。所载士祯评语,繁碎特甚。如《题汪如轮看剑图诗》下附记云:“原本评语‘奇作’二字似阮亭先生笔迹,‘胸有造化’四字非阮亭先生笔迹,刻本并作一处,误。”
又如《城曲眺望诗》下附记原本题下有“墨笔评刘长卿之诗也,不知何人评,阮亭先生改作似刘长卿”云云。此亦何关宏旨,而字句异同乃如是。其考证今悉删除,以廓清耳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