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鲲溟集》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郭谏臣撰。谏臣字子忠,长洲人。嘉靖壬戌进士。官至江西布政司参政。
罢归后起郧阳巡抚,未上而卒。初,谏臣为袁州推官时,愤严嵩父子乱政,乃密籍严世蕃奸逆不道事,因御史林润上之。世蕃遂伏法。及转吏部主事,迁员外郎,数上书论列时事,语多切直,遂与张居正忤,乃有江西之命,甫三月即自劾归。
其生平伉直,不愧其名与字。而其诗乃婉约闲雅,有范成大、陆游之遗。虽十首以外,不免语意略同,如高仲武之论刘长卿者。然当太仓、历下主持坛坫之时,能毅然自为,不随风气,亦足见其孤介矣。是集为其子元望所编。凡诗六百七十一首,又附奏疏二篇。集中无与王世贞倡和诗。故世贞作序,谓交久而几失之。
复称其词咸调畅清丽,句稳而字安,不露蹊径,而近体尤沨沨可咏。盖亦重其为人,不以门户之异为嫌也。世贞谓其诗可千馀首。此集不知谁所刊定,其亦出世贞之手欤。
△《亦玉堂稿》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沈鲤撰。鲤有《文雅社约》,已著录。鲤常辑其诗文为《亦玉堂稿》十卷、《续稿》八卷,明末版毁不存。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载其家有鲤正续两集,三复其文,叹其经术湛深,议论正大。然士祯没后,池北书库所藏散佚皆尽,今亦未见其本。此本乃康熙庚午刘榛裒辑残阙所重刊。集中有文无诗,盖已非原稿之旧矣。鲤在神宗时,立朝侃直,称为名臣。晚入政府,毅然特立,与沈一贯相龃龉。一贯借妖书事以倾之,几至不免,然天下知为正人也。虽沮於奸邪,不获尽究其用。而集中所载如《谏止矿税》一疏,实国脉民生之所系,其功甚伟。他如议复建文年号、改《景帝实录》、停取麒麟、请并封恭妃、请宥议礼诸臣,以及正文体、阻秦王服内请封、释诏狱官犯诸事,皆关朝廷大体,知无不言。至於封还成命,不惮再三削牍,以冀一悟,恳款恻怛之意,至今犹可想见之。文章之工拙,抑其末矣。惟亦“玉堂”之名颇不可解。推求其意,盖鲤尝为翰林掌院学士,归里之后,欲以廊庙山林视为一致,若曰此亦玉堂云尔。然考沈括《梦溪笔谈》,称“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銮殿皆在其间”。
则玉堂乃宫殿之名,非私家所可称。鲤盖考之未审也。
△《温恭毅公集》三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温纯撰。纯字希文,三原人,嘉靖乙丑进士,官至左都御史,谥恭毅,事迹具《明史》本传。纯在隆、万之际,正色立朝。初忤张居正,罢官。再起,又与中使争矿税。卒以忤沈一贯致仕。可谓毅然自立,不负君国。虽厄於群小,无一日安於其位,而日久论定,究称名臣。其奏疏皆切中情事,字句或失之太质,而明白晓畅,易於观览,盖期於指陈利弊,初不以文字为工。其他序记铭传诸体,则多雅饬可诵。诗凡八卷,大抵沿溯七子之派而稍失之粗。尺牍五卷,亦多关时政。末一卷为《理学六十一则》,皆论学语录,大旨以程、朱为本,不宗姚江,而亦不甚驳姚江。盖纯一生惟以国是为己任,所争者不在此也。言以人重,其此集之谓欤。
△《震川文集》三十卷、《别集》十卷(通行本)
明归有光撰。有光有《易经渊旨》,已著录。是编为其曾孙庄所订。首经解,终祭文,凡二十四体。别集首论策,终古今体诗,凡十有一体。初,太仓王世贞传北地、信阳之说,以秦汉之文倡率天下,无不靡然从风,相与剽剟古人,求附坛坫。有光独抱唐宋诸家遗集,与二三弟子讲授於荒江老屋之间,毅然与之抗衡。至诋世贞为庸妄巨子。世贞初亦牴牾,迨於晚年,乃始心折。故其《题有光遗像赞》曰:“风行水上,涣为文章。风定波息,与水相忘。千载惟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趣,久而自伤。”盖所持者正,虽以世贞之高名盛气,终无以夺之。
自明季以来,学者知由韩、柳、欧、苏沿洄以溯秦汉者,有光实有力焉,不但以制艺雄一代也。文集旧本有二,一为其族弟道传所刻,凡二十卷,为常熟本;一为其子子祜、子宁所刻,凡三十二卷,为昆山本,去取多不相同。庄以家藏钞本互相校勘,又补入未刻之文,汇为全集,刻於国朝康熙间。前有王崇简、徐乾学二《序》。庄自作《凡例》,极言旧刻本之讹,诋斥不遗馀力。然考汪琬《尧峰文集》有《与庄书》二篇,又反覆论其改窜之非,至著《为归文辩诬》以攻之。
是庄所辑亦未为尽善。然旧本文多漏略,得庄掇拾散佚,差为完备。既别无善本,姑从而录之。有光诗格殊不见长,汪琬乃为作笺注,王士祯颇以为讥。今未见传本,殆当时众论不与,即格不行欤。
△《四溟集》十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谢榛撰。榛字茂秦,临清人,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榛早工词曲。年十六,作乐府商调,少年争歌之。已而折节读书,刻意为诗。李攀龙、王世贞辈结诗社,推榛为长。及攀龙名盛,榛与论生平,颇相刻责。攀龙辈遂怒相排挤,削其名於七子、五子之列。然当结社之始,尚论有唐诸家,定称诗三要,皆自榛发,诸人实心师其言也。后薄游诸藩邸,并为上客。虽终於布衣,而声价重一代。
赵康王至辍侍姬以赠之,如姜夔小红故事。其救卢柟一事,尤见气谊。攀龙《送榛西游诗》所谓“明时抱病风尘下,短褐论交天地间”者,颇肖其实。其诗亦不失为作者,七子交口诋诃,乃一时恩怨之词,固不足据为定论矣。是编刻於万历壬子,乃临清州知州盛以进得赵邸旧本,重为补订。又以榛所撰《诗家直说》二卷,附於卷首。案榛诗足以传,而论诗之语则多迂谬。今惟录此集,其《诗家直说》则别存目於诗文评焉。
△《蠛蠓集》五卷(礼部尚书曹秀先家藏本)
明卢柟撰。柟字少楩,濬县人。以赀为国子监生。负才忤县令。令诬以杀人,榜掠论死,淹系数年,临清谢榛走京师为称冤,適县令已罢,平湖陆光祖代之,乃平反其狱,得不死。《明史文苑传》附载於《榛传》中。是集为嘉靖癸卯柟所自编,凡杂文二卷、赋一卷、诗二卷。前有《自序》,称“蠛蠓者,醯鸡也。取其洁於自奉,介於自守,不如蚊蚋之侵秽强啖。又以事系狱,类蠛蠓之厄燕吭、罹蛛网,振其音而喑喑者。故以名集”。史称其骚赋最为王世贞所称,诗亦豪放,如其为人。今观其集,虽生当嘉、隆之间,王、李之焰方炽,而一意往还,真气坌涌,绝不染钩棘涂饰之习。盖其人光明磊落,藐玩一时,不与七子争声名,故亦不随七子学步趋,然而榛救之,世贞称之,柟反以是重於世,亦可谓毅然自立,无所依附者矣。
△《少室山房类稿》一百二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胡应麟撰。应麟有《笔丛》,已著录。应麟藉王世贞以得名,与李维桢、屠隆、魏允中、赵用贤称“末五子”。所作诗薮,类皆附合世贞《艺苑卮言》。
后之诋七子者,遂并应麟而斥之。考七子之派,肇自正德,而衰於万历之季,横踞海内百有馀年。其中一二主盟者虽为天下所攻击,体无完肤,而其集终不可磨灭。非惟天姿绝异,笼罩诸家,亦由其学问淹通,足以济其桀{敖马}。故根柢深固,虽败而不至亡也。末俗承流,空疏不学,不能如王、李剽剟秦汉,乃从而剽剟王、李。黄金白雪,万口一音。一时依附门墙,假借声价,亦得号为名士。
时移事易,转瞬为覆瓿之用,固其所矣。应麟虽仰承馀派,沿袭颓波,而记诵淹通,实在隆、万诸家上,故所作芜杂之内尚具菁华。录此一家,亦足以为读书者劝也。是编前有王世贞所撰《石羊生传》,称应麟有《寓燕》、《还越》、《计偕》、《岩栖》、《卧游》、《抱膝》、《三洞》、《两都》、《兰阴》、《畸园》诸集,凡二十馀卷。朱彝尊《明诗综》所载,别有《邯郸》、《华阳》、《养疴》、《娄江》、《白榆》、《湖上》、《青霞》等集,而无《三洞》、《畸园》之名。盖应麟在日,诸集皆随作随刻,别本单行。世贞、彝尊各据所见,故名有异同。此集为万历戊午金华通判歙县江湛然所刊,乃其合编之本也。
△《穀城山馆诗集》二十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明于慎行撰。慎行有《读史漫录》,已著录。慎行於李攀龙为乡人,而不沿历城之学。其《论古乐府》曰:“唐人不为古乐府,是知古乐府也,不效其体而特假其名以达所欲言。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遗响,则唐人所吐弃矣。”其《论五言古诗》曰:“魏晋之於五言,岂非神化,学之则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朴而不敢琱。轨涂整严,制而不敢骋。少则难变,多则易穷。若原本性灵,极命物态,洪纤明灭,毕究精蕴,唐讵无五言古诗哉。”其生平宗旨,可以概见。然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学,务反前规,横开旁径,逞聪明而偭古法。其矫枉而不过直,抑尤难也。
△《宗伯集》十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明孙继皋撰。继皋字以德,无锡人。万历甲戌进士第一。官至吏部侍郎。当陈太后梓宫发引时,神宗称疾不肯送,继皋疏争忤旨。及三殿灾,大臣自陈皆慰留,独继皋致仕去。后追赠礼部尚书。此编题曰《宗伯集》,从所赠官也。凡杂文九卷、诗一卷。第二卷末有其子源文跋语,称其父“生平不敢自居於名。以故谏草都焚,箧中只存辞疏十八,又求得其三,其留中者无从觅稿。即其他著述,亦多不存。今所刻碑铭志传之文,皆源文杂得之其子若孙暨朽缣败扇与行於世者”云云。故集中所录,多应制及酬赠之作。然当继皋之时,士习佻而文体亦弊。七子之风未艾,三袁之焰方新。或棘句钩章,或矜奇吊诡。操觚者出此入彼,大抵随波而靡。继皋诗文独雍容恬雅,有承平台阁之遗风,亦可谓不移於俗矣。
△《临皋文集》四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杨寅秋撰。寅秋字义叔,号临皋,庐陵人。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广西按察司副使、左江兵备道。其为贵州参议,平答千苗之乱。迁云南副使,平土夷普应春斩之。为广西副使,克五山,绥安南定、府江。并赐金加秩。及征杨应龙,命为左监军,离安、杨之党,卒平播乱。其经济有足取者。其文章在当时不著名,是集《千顷堂书目》亦不著录。则明末传本已稀,故谈艺家罕所称述。然寅秋为杨士奇之裔孙,故家典型,流风馀韵,犹有存者。故所作大抵和平典雅,有明初前辈之风,奏议尤委曲尽致。其《五山纪略》、《平播条议》等篇,於边略亦多裨益,非徒托之空言者也。
△《淡然轩集》八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明余继登撰。继登有《典故纪闻》,已著录。是集分奏疏二卷、序记三卷、志铭及杂文二卷、诗一卷。继登卒后,其友人冯琦序而刻之。继登当神宗朝,以灾异屡见,上疏极称一切诛求开采之害民者。又请神宗躬郊庙,册元子,停矿税,撤中使。时将讨播州杨应龙,因请罢四川矿税以佐兵食。复上言“近者天地人皆不和,怨毒凝结,臣子不能感动君父,故天以非常之变警悟陛下,不可恬不为意”云云。语皆切中时弊,其疏具载此集中。诗文则应酬之作,未免失於刊削。然大抵平正淳实,无万历中佻薄之习,亦尚不失典型。《明史冯琦传》称“时士大夫多崇释氏教,士子作文,每窃其绪言,鄙弃传注。前尚书余继登奏请禁约”。
则所学之根柢可知也。
△《泾皋藏稿》二十二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明顾宪成撰。宪成有《小心斋劄记》,已著录。明末东林,声气倾动四方。
君子小人,互相搏击,置君国而争门户。驯至於宗社沦胥,犹蔓延诟争而未已。
春秋责备贤者,推原祸本,不能不遗恨於清流。宪成其始事者也。考宪成与高攀龙初不过一二人相聚讲学,以砥砺节概为事。迨其后标榜日甚,攀附渐多,遂致流品混淆,上者或不免於好名,其下者遂至依托门墙,假借羽翼,用以快恩雠而争进取。非特不得比於宋之道学,并不得希踪於汉之党锢。故论者谓攻东林者多小人,而东林不必皆君子,亦公评也。足见聚徒立说,其流弊不可胜穷,非儒者闇修之正轨矣。惟宪成持身端洁,恬於名利,且立朝大节,多有可观。其论说亦颇醇正,未尝挟私见以乱是非,尚非后来依草附木者比。故姑录其集,并论其末流之失,以示炯戒焉。
△《小辨斋偶存》八卷、附《事定录》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顾允成撰,允成字季时,无锡人,宪成弟也,万历丙戌进士,官礼部主事,谪光州州判,事迹具《明史》本传。允成於癸未举会试,丙戌始殿试,以对策攻嬖幸,抑置末第。今集中以是篇为冠,次为《救海瑞疏》,次为《争三王并封疏》,次为《代翟从先论救李材》及《拟上惟此四字编》二疏。沈思孝作《允成墓志》,称其以论救赵南星谪官,而集无此疏,疑传写佚也。次劄记;次说义,则允成自光州归田后与宪成讲学东林所作;次为书简杂文;次为《吾与吟》,则所作诗,凡七十首。末附《事定录》三卷,为沈思孝所为墓志铭、高存之所为行状及宪成所为行述。允成文皆论诗讲学之语,书简居十之九,直抒胸臆,不事修饰。诗为击壤集派,亦不入格。然大节凛然,其对策奏疏,皆真气流溢,发於忠爱之诚。
其不朽千古者,固在此不在彼也。
△《高子遗书》十二卷、《附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高攀龙撰。攀龙有《周易易简说》,已著录。攀龙出赵南星之门,渊源有自。其学以格物为先,兼取朱、陆两家之长。操履笃实,粹然一出於正。初自辑其语录文章为《就正录》。后其门人嘉善陈龙正编为此集,凡分十二类。一曰语,二曰劄记,三曰《经说辨赞》,四曰备仪,五曰语录,六曰诗,七曰《疏揭问》,八曰书,九曰序,十曰碑传记谱训,十一曰志表状祭文,十二曰题跋杂书。附录志状年谱一卷。其讲学之语,类多切近笃实,阐发周密。诗意冲澹,文格清遒,亦均无明末纤诡之习。盖攀龙虽亦聚徒讲学,不免渐染於风尚。然严气正性,卓然自立,实非标榜门户之流。故立朝大节,不愧古人;发为文章,亦不事词藻,而品格自高。此真之所以异於伪欤。
△《冯少墟集》二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冯从吾撰。从吾有《元儒考略》,已著录。其集初刻止於万历壬子。此本乃其次子嘉年益以癸丑以后至天启辛酉作,类序重刻。自卷一至卷十二皆语录,卷十三至卷十八皆诗文,卷十九至卷二十为族谱家乘,卷二十一至卷二十二为《关学编》。盖生平著作,汇於此集。其中讲学之作,主於明理;论事之作,主於达意,不复以辞采为工。然有物之言,笃实切明。虽字句间涉俚俗,固不以弇陋讥也。惟其与朱童蒙争论首善书院讲学一疏,称“宋之不竞,以禁讲学故,非以讲学故也。先臣守仁,当兵事倥偬,不废讲学,卒成大功。此臣之所以不恤毁誉而为此也”。又郭允厚、郭兴治等劾邹元标,从吾又上疏力争,称京师讲学,昔已有之云云。其说颇为固执。夫士大夫自甲科通籍,於圣贤大义,不患不知。
顾实践何如耳,不在乎聚而讲也。维古极盛之治,有皋、夔、稷、契;亦越小康之世,有房、杜、王、魏、韩、范、富、欧阳,亦何尝招百司执事,环坐而谈心性哉。无故而舍其职司,呼朋引类。使其中为君子者,授人以攻击之间;为小人者,借此为攀附之途。党祸之兴,未必非贤者开门而揖盗也。至於谓宋之不竞由禁讲学,尤为牵合。考宋之党禁,始於宁宗庆元二年八月,弛於嘉泰二年二月,中间不过六七年耳。至於宝庆以后,周、程、张、邵,并从祀孔子庙庭;紫阳、东莱之流,并邀褒赠。理宗得谥为理,实由於是。盖道学大盛者四五十年,而宋乃亡焉。史传具存,可以覆案,安得以德祐之祸归咎於庆元之禁乎?从吾初为御史,拒绝阉人,劾罢胡汝宁,禁大计苞苴。又上疏谏神宗不亲政事,几遘危祸。
后廷议三案,亦持正不阿,卓然不愧为名臣。惟此两疏,意虽善而未计其流弊。
故附纠其失,俾来者无惑焉。
△《石隐园藏稿》八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明毕自严撰。自严字景曾,淄川人,万历壬辰进士,官至户部尚书,事迹具《明史》本传。方自严总国计时,外则辽沈连兵,封疆已蹙,而军饷日增;内则东林、奄党,水火纷呶,閧然置社稷而争门户。自严支拄其间,前后六年,综核敏练,为天下所推。孙廷铨为作墓志,称其有《石隐藏稿》八卷、《奏议》一百三十六卷。其《奏议》今未见,独此集存,凡诗一卷、文七卷。前有《高珩序》,称“其官户部时,於天下大计,朗朗於胸,屈指兵食款目,如观掌果。军兴旁午,中旨日数十下,即刻奏成手中。不似后来者止署纸尾,令司署具稿。每入署,舆后置书二寸馀。日晡事竣,必读书。漏下数刻乃归。酂侯、刘晏遂抽晁、贾之簟,实古来仅事”。又称其七言近体分沧溟、华泉之座。又作《第二序》,拟其文於韩、苏,拟其四六於徐、庾。虽乡曲之言,未免稍溢,而以经济兼文章,则自严要不愧也。珩所称《云间条议十则》、《冀宁大阅十则》、《灾祲窾议十三则》,今皆不见集中,意其在《奏议》一百三十六卷中欤。
△《仰节堂集》十四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明曹于汴撰。于汴有《共发编》,已著录。是集文十一卷、诗三卷。前有高攀龙、冯从吾《序》,于汴尝从二人讲学故也。《攀龙序》谓其“文足以定群嚣,明学术;诗足以畅天机,流性蕴”。《从吾序》谓其“非沾沾以文章名家,而操觚自豪之士,无不退避三舍”。于汴亦尝为从吾作《理学文鹄序》曰:“关中少墟冯先生,辑诸大家举子艺百数十首,以式多士,命曰《理学文鹄》。不命以举业,而曰理学,何也?见理学、举业之非二也”云云。故于汴之诗文,亦在理学、举业之间,或似语录,或似八比。盖平生制行高洁,立朝风节凛然,震耀一世。
远者大者,志固有在,原不以笔札见长。《从吾序》所谓非沾沾以文章名者,为得其实。观是集者,谓之文以人重可矣。集初刻於首善书院。甲申版毁於兵。康熙癸卯初,其外孙景望蘧购得残本,其门人吕崇烈鸠乡人醵金重刊,崇烈为之序。
《序》末一私印曰“从真予游,听南皋少墟讲”。少墟即从吾,真予即于汴,南皋者邹元标也。明季风气以讲学宗派相高,故崇烈以是自标云。
△《愿学集》八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邹元标撰。元标字尔瞻,别号南皋,吉水人,万历辛丑进士,官至左都御史,谥忠介,事迹具《明史》本传。元标有《祭诸儒文》,自称甲戌闻道。盖是时年方弱冠,即从泰和胡直游也。其学亦阳明支派,而规矩准绳持之甚严,不堕二王流弊。初刻有《太平山房集》,后重订为此本,凡诗一卷、文七卷。其乡人龙遇奇巡视淮盐时为之鋟版,序者无虑十数人,杂题万历丁未、庚戌、甲寅、己未等年。考元标起用在天启壬戌,此集刻於己未以前,故所载无非讲学之语,而后来奏议乃别行云。
△《刘蕺山集》十七卷(国子监助教张羲年家藏本)
明刘宗周撰。宗周有《周易古文抄》,已著录。讲学之风,至明季而极盛,亦至明季而极弊。姚江一派,自王畿传周汝登,汝登传陶望龄、陶奭龄,无不提唱禅机,恣为高论。奭龄至以因果立说,全失儒家之本旨。宗周虽源出良知,而能以慎独为宗,以敦行为本,临没犹以诚敬诲弟子,其学问特为笃实。东林一派,始以务为名高,继乃酿成朋党,小人君子,杂糅难分,门户之祸,延及朝廷,驯至於宗社沦亡,势犹未已。宗周虽亦周旋其间,而持躬刚正,忧国如家,不染植党争雄之习。立朝之日虽少,所陈奏如《除诏狱》、《汰新饷》、《招无罪之流亡》、《恩义拊循以收天下泮涣之人心》、《还内廷埽除之职》、《正懦帅失律之诛》诸疏,皆切中当时利弊。一厄於魏忠贤,再厄於温体仁,终厄於马士英。
而姜桂之性,介然不改,卒以首阳一饿,日月争光。在有明末叶,可称皦皦完人,非依草附木之流所可同日语矣。是集为乾隆壬申副都御史雷鋐所刊,冠以《人谱》、《学言》诸书,至第八卷乃为奏疏。然诸书本自别行,且宗周所著亦不止於此。摘录数种,殊为挂漏,今并删除。惟以奏疏以下十七卷勒为一编,而他书则仍别著录焉。
△《学古绪言》二十五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娄坚撰。坚字子柔,长洲人。隆、万间贡生。早从归有光游,《明史文苑传》附载《有光传》中。称其与唐时升、程嘉燧号“练川三老”。又与时升、嘉燧及李流芳号“嘉定四先生”。然嘉燧以依附钱谦益得名,本非善士。核其所作,与三人如蒹葭倚玉,未可同称。三人之中,时升、流芳虽均得有光之传,而能融会师说,以成一家言者,又当以坚为冠。盖明之末造,太仓、历下馀焰犹张,公安、竟陵新声屡变,文章衰敝,莫甚斯时。坚以乡曲儒生,独能支拄颓澜,延古文之一脉。其文沿溯八家,而不剿袭其面貌,和平安雅,能以真朴胜人,亦可谓永嘉之末,得闻正始之音矣。王士祯《居易录》尝称其《长庆集序》,以为真古文。今观是集,大抵具有古法,不但是篇,士祯特偶举其一也。
△《檀园集》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李流芳撰。流芳字长蘅,嘉定人。万历丙午举人。三上公车不第。因魏忠贤乱政,遂绝意进取,筑檀园,读书其中。《明史文苑传》附见《唐时升传》中。是编凡古今体诗六卷、杂文四卷、题画跋二卷。虽才地稍弱,不能与其乡归有光等抗衡,而当天启、崇祯之时,竟陵之盛气方新,历下之余波未绝,流芳容与其间,独恪守先正之典型,步步趋趋,词归雅洁。二百馀年之中,斯亦晚秀矣。
谢三宾刻《嘉定四先生集》时,流芳尚存。三宾诣视其疾,索所作,因尽出平生诗文,手自芟纂,以成斯集。三宾为作序文,亦感慨凄动。三宾字象三,鄞县人,天启乙丑进士,后官巡按御史,守莱州,颇著劳绩。掖县毛霦《平叛记》载之最详云。
△《忠介烬馀集》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周顺昌撰。顺昌字景文,号蓼洲,吴县人。万历癸丑进士。官至吏部文选司郎中。以忤魏忠贤,为所罗织,逮治拷掠,杀之於狱。崇祯初,追谥忠介。事迹具《明史》本传。初,顺昌被逮时,箧衍著作颇多,仓卒间为友人投火灭迹。
后其子茂兰,遇片纸只字必摹而勒之石。至其孙靖,复从戚友家搜录成集,故名《烬馀》,凡三卷。一卷为纪事公移,二卷为尺牍,三卷为杂文及诗,而以《寻声谱》附焉。《寻声谱》者,当万历乙卯顺昌在闽中常以诗扇寄鹿善继。其后扇失而诗犹为马洁所记忆。崇祯甲戌,善继与洁暨孙奇逢辈录而为谱。国朝康熙间,奇逢门人汤斌,巡抚江苏,以谱贻靖,附刻集后,详见靖跋语中。顺昌气节盖世,本不以文章见长。且收拾於灰灭之馀,大抵案牍简劄随手酬应之文,非所经意。
然其隐忧国事,崇尚名检,忠愤激发之气,时流露於楮墨间,尚足以廉顽立懦。
区区题扇一诗,异代且珍重传之。则是集什一仅存,固未可听其湮没矣。
△《范文忠集》十二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范景文撰。景文有《大臣谱》,已著录。所著诗文有《味元堂疏稿》、《思仁堂存稿》、《玉静阁存稿》、《且园存稿》、《澜园存稿》、《餐冰斋诗稿》诸目。其子毓秀及其甥王孙锡等合编以为此集。景文为庄烈帝所知,入阁未五十日而都城沦破,卒能从容蹈义,大节炳然。至生平历官所至,亦多引绳切墨,持正不阿。史称其在文选时,值魏忠贤、魏广微中外用事,景文同乡,不一诣其门,亦不附东林,孤立行义而已。是其丰裁峻厉,而不肯矫激以骛名,在明季尤为希覯。今观集中《摄铨》、《副铨》诸稿所载奏议,大抵剀切详明,切中时弊。
而《抚豫》、《出镇》等稿所载诸疏,於兴利除害之方,规画不遗馀力。虽遭时艰棘,弗获尽用,而经世之才,实可具觇其崖略。是又不独以义烈见重矣。
△《幔亭诗集》十五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徐熥撰。熥字惟和,闽县人。万历戊午举人。负才淹蹇,肆力诗歌。
大抵圭臬唐人,而不为割裂饾飣之学。卷首有《张献翼序》,称其调非偏长,体必兼擅,力追古则,尽涤时趋。又谢肇淛《五杂俎》谓其才情声调,足以伯仲高季迪,微憾古体不及。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亦谓其七言绝原本王江宁,多情至语。审阅是集,固非尽出标榜。当明季诗道冗杂,如熥者亦可谓蝉蜕秽浊矣。
王世懋《艺圃撷馀》论闽中诗人,推郑善夫为冠。熥生平喜称善夫,而卒年仅三十九,与善夫正同,亦颇可异。《明史文苑传》称“闽中诗文自林鸿、高棅后,阅百馀年,郑善夫继之。迨万历中年,曹学佺、徐辈继起,谢肇淛、邓原岳和之,风雅复振”。不及於熥。惟《传》中附见其名。然以博学称,亦复工文。熥以词采著,亦未尝无学。二人固未易优劣也。
△《孙白谷集》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孙传庭撰。传庭有《鉴劳录》,已著录。史载崇祯十一年李自成自蜀还走陕西,传庭扼诸澄城,分兵五道击之,降其骁将混天星、过天星等,朝廷恃以为屏蔽。十六年出师潼关,降其伪将四天王李养纯,擒其伪果毅将军谢君友。自成惧,谋降,贼几尽灭。乃以中旨督战,值霖雨七日,饷绝军乱致败,遂殁於阵。
今证以集中《澄城报捷》诸奏疏,委曲详尽。一一相符。惟史载崇祯十二年正月戊辰,刘宇亮、孙传庭会师十八万於晋州,不敢进。考集中《官军苦战疏》内称“解真定之围,救济南之陷,出口之役又率所统镇将官兵,戮力合战”。事皆在正月戊辰之后。又《恭听处分兼沥血忱疏》内历举“正月二十七日臣勉欲先发兵驰东安扼击,而督察不从。二十九日臣勉发曹变蛟、杨国柱等兵先往,次早复约督察同往,或臣独往,而督察又力阻”云云。督察乃刘宇亮也。据此,则兵集不敢进,其责全在宇亮。传庭特为所牵掣,故《本纪》连书之耳。是亦足资考证也。
此集自一卷至三卷为奏疏,卷四为杂著,卷五为诗,卷六为《内传》、《外传》。
奏疏载自崇祯十年七月二十日起至十二年六月十二日止。其於十五年复起救开封,至十六年奏疏,并佚不载。殆传庭殉难,全家俱殁。其十五年以后稿本,或俱失於兵火欤。
△《集玉山房稿》十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明葛昕撰。昕字幼明,号龙池,德平人。官尚宝司卿。昕以荫起家,初除都督府都事。扬武侯薛鋹以贫故,几不得袭。昕力排群议,始得袭封。寻迁工部屯田司郎中,议裁惜薪司炭额百馀万,又汰厂司内官五百六十一人,祸几不测。然连三疏争之,竟如议。又争戚畹郑福滥请恤典,虽不允行,天下壮之。其风节颇侃侃不阿。其他文亦疏爽骏快,无媕妸龌龊之气,肖其为人。惟《赠孔剑峰》一序,似乎溺於左道,不类昕之所为。然昕不得其父母遗像,孔以术追写如生,故喜极而誉之。发於孝子之心,不自知其言之失,犹可以曲谅者也。是集为其子如龙等所编,凡疏一卷、赞语一卷、诗一卷、志状一卷、记录跋一卷、启一卷、书二卷、祭文一卷。
△《宋布衣集》三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宋登春撰。登春字应元,新河人。少能诗善画。年二十馀,即弃家远游,足迹几遍天下。晚乃依其兄子居江陵之天鹅池,因自号鹅池生。徐学谟为荆州守,深敬礼之。后学谟以尚书致政归,登春访之吴中。买舟浮钱塘,径跃入江水以死。
邢侗《来禽馆集》有《吊宋叟诗序》,称“登春尝语侗,君视宋登春岂杉柏四周中人”。其生平立志如此,盖亦狂诞之士也。其诗本名《鹅池集》,文名《燕石集》,学谟尝刻之荆州。此编为康熙乙丑王培益所刊,始并诗文为一集。登春文章简质,可匹卢柟《蠛蠓集》,而奇古之趣胜之。其论诗先性情而后文词,故所作平易自然,而颇乏深意。然五言颇淡远可诵。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以贾岛、李洞为比,亦庶几拟於其伦矣。
△《忠肃集》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卢象昇撰。象昇字建斗,宜兴人,天启壬戌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崇祯戊寅,大兵下钜鹿,象昇督师战败,殁於陈。乾隆四十一年赐谥忠肃。事迹具《明史》本传。象昇奏疏凡六集,其侄孙豪然尝汇刻别行,今未之见。此则其诗文集也,初刻於康熙戊辰,为其幼子天驭孙声谐所编,万锦雯序之。后其曾孙安节又搜罗遗墨,补葺此本。第一卷为诗三十五首、诗馀八首、传一首、墓志一首。诗馀末一首为《七夕歌》,盖古诗误编。实得诗三十六首、诗馀七首也。第二卷为记一首、书二十七首。第三卷为《明史》列传、年谱、世表。诗文皆有注,不著姓名。观所注《鹿善继传》,言及杨嗣昌死事,则非象昇自注矣。其年谱之注,题四世孙师俭作,此注殆亦出其手欤。象昇年二十三登第,洎年二十九即战斗於流寇之间,死时年仅三十九。盖未暇专力文艺,故诗古文多不入格。然读其军中家书、尺牍,忠孝悱恻,使人感动,无意为文而能文者莫加焉。虽谓之载道之文可也。杨嗣昌媢嫉怙权,挤象昇以至於死,嗣昌卒亦身败名裂。其子所作《孤儿吁天录》虽巧辨百端,公论卒不可掩,藏书家亦多不肯收录。而象昇遗集,至今留天地间。录而存之,亦圣朝敦崇风教,扶植纲常之义也。旧本题曰《忠烈集》,盖用明福王时旧谥。今既蒙特典褒荣,光垂千古,谨改题所赐新谥,昭表章之至意焉。
△《倪文贞集》十七卷、《续编》三卷、《奏疏》十二卷、《讲编》四卷、《诗集》二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倪元璐撰。元璐有《儿易内外仪》,已著录。初,元璐官翰林时,掌外制之词,文章典雅,为馆阁所宗。其门人为刻《代言选》六卷,长洲文震孟序之。
崇祯丙子,以国子监祭酒归里,裒辑所作,名曰《鸿宝应本》,华亭陈子龙序之。
壬午起官兵部侍郎,明年擢户部尚书。时事已亟,不复作应制文字,间取旧刻重为刊定,付其子会鼎庋藏之。乾隆壬辰,其玄孙安世复编次重刻,即此本也。元璐少师邹元标,长从刘宗周、黄道周游,均以古人相期许,而尤留心於经济。故其擘画设施,钩考兵食,皆可见诸施行,非经生空谈浮议者可比。其诗文虽不脱北地、弇州之旧格。至其《奏疏》,则详明剀切,多军国大计,兴亡治乱之所关,尤为当世所推重。然当天、崇之时,君子小人,杂遝并进,玄黄水火,恩怨相寻,大抵置君国而争门户。元璐独持论侃侃,中立不阿,故龃龉不得大用。及坏乱已极,始见委任,而已无所措其手,仅以身殉国,以忠烈传於世而已。此世所以重其人,弥重其文也。《诗集》颇多散佚,如《闻朝鲜堕一城》七言律诗一首,《同众友范姬集白下避暑湖亭》七言古诗一首,又律句“黄花古戍春难到,枯树严关雁不过”、“狞石魏公偏妩媚,轻烟吕相不糊涂”等句,皆载在施男《筇竹杖》中。集中俱未收入,盖偶未见男书欤。
△《凌忠介集》六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凌义渠撰。义渠有《湘烟录》,已著录。义渠少以制义知名,清新婉约,极为世所传诵。服官后,以清操直节受知庄烈帝,於文章不甚留意。此集凡诗四卷、文二卷,乃其友徐汧门人姜垓所校定。中间不载奏疏一门,故平生建白,如为给事中时《请原三河知县刘炜责偿饷银疏》、《论乱民焚掠巨室疏》、《论大臣箝制言路疏》、《论中枢不职疏》、《预策江东叛乱》及《请阳抚阴剿》诸疏,皆其风采之卓卓者。今并不见於本集,则编次时亦不免有所脱遗。然如《兵饷议》、《清慎勤论》诸篇,刚毅自立之象,凛然犹可概见。其《崇化论》有云:“能为逢、比者,视碎首溅血仍无异於退食委蛇。能为申生、伯奇者,视抱石雉经仍无异於问安视膳。”盖生平立志如此。卒之见危授命,克践其言,固与口孔、孟而行蹻、跖者区以别矣。
△《茅檐集》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魏学洢撰。学洢字子敬,嘉善人,给事中大中长子也。大中忤阉被逮,学洢微服变姓名,匿定兴鹿善继家,万计营救不得。柩归之后,竟以毁卒。世称忠臣孝子萃於一门。事迹附见《明史大中传》。诸书所载,亦大概相近。然学洢尚有老母,而为无益之死,或颇疑其过中。今观集中《与潘茂庄书》曰:“追比方始,洢将就浙狱矣。”又《辞里中父老书》曰:“目今公差来捉,旦夕将死。家门倾覆,无复可言。”然则大中没后,所谓坐受杨镐、熊廷弼贿三千三百两者,所司仍追呼於家。学洢积忧积瘁於前,积痛於后,又重以阉党之威虐,数者交迫,乃无生理。非真徒以一冥不视,蹈灭性之戒。故学洢之孝在於大中被祸之日,竭力殚心,蹈危履险,出万死以冀一生。今诵其与人诸书,至性恻怛,足以感天地而动鬼神。而钱士升等作序,惟欲以陨身殉父称之,遂讳其追逮之事,浅之乎知学洢矣。其集一刊於钱棻。棻,大中门人也。再刊於其弟学濂,是为今本。学濂颓其家声,论者不能以大中之故,曲为宽假。然益见学洢之不朽,由所自立,不由於父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