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走后,郑奇也跟着辞职了。
他跟了霍沉渊这么多年,第一次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薇薇刚走的那几天,霍沉渊特意准了他假让他散心,但是销假后几天他依旧不见人影。
霍沉渊再联系到他时,他已经在乡下的一个小镇里了。
他说他要走遍中国所有的城镇,他要找到方薇薇。
白悠然说,薇薇那天哭了许久,最后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好绝望,我这辈子注定无法配得上郑奇,悠然姐,我好想死。”
每每想到这里,白悠然的心底就有股寒意油然而生。
霍沉渊感受到她的颤抖,急忙紧紧将她搂在了怀里。
医生说,白悠然虽然苏醒了,但是留下了心理创伤,属于轻度抑郁。
她脸上的笑容也不像原来一样多了,经常无意识地拿着薇薇留下的香水落泪。
尤其是当她知道霍沉渊偷偷瞒着她,替她辞退了在滚金几年的职务之后,她崩溃地指着他大喊。
“你滚!你没有权力这么做!自私鬼!”
霍沉渊站在门口,任由她把枕头被子通通往自己身上砸。
他脸上是温和的笑,像是对她的行为毫不在意。
白悠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在看仇人。
“你出去,出去啊!”
“好。”
他每次都是妥协,然后抱着她丢掉的东西在门外站二十分钟,等里面安静下来了,他才离开。
斯承学校也放假了,他面对妈咪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在搜罗笑话讲给她听。
“妈咪,我又听说了一个故事,你知道哪里的电话永远都打不通吗?”
白悠然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水果和刀子目不转睛。
斯承拉了拉她的手臂,她才回神。
斯承趁机用另一只手把刀子藏了起来。
“妈咪好笨,是宁波啦,因为宁(您)波(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啊。”
白悠然看着笑得前仰后翻的斯承,露出了微笑。
但是下一秒,她心里好不容易被唤起的欢乐又烟消云散了。
斯承见妈咪好不容易又露出了微笑,心里又有了主意。
“妈咪,我们玩捉迷藏吧。”
白悠然木讷地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钟,霍沉渊在路上买了白悠然喜欢吃的甜点回来,还带回了一堆时尚杂志。
最近国外举办了不少秀展,他知道白悠然无聊时喜欢看这些,就把书店里所有杂志都带了回来。
霍沉渊进门的时候,斯承正跌坐在地上默默地哽咽。
“斯承,怎么了?”
见爹地回来了,斯承一把扑倒他怀里。
“爹地,我和妈咪玩捉迷藏,但是……我把她弄丢了,呜呜呜……”
霍沉渊面色冷峻地拍了拍他的肩。
“别怕,你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找。”
霍沉渊找遍了别墅的房间,连地下室都找过了,都没有。
最后还是橙子闻了闻白悠然的毛巾,才跟着气味找到了花园。
天黑着,不仔细看是看不出花丛里蹲着一个人的。
霍沉渊轻轻挪动脚步过去,细声细语。
“悠然,宝宝,过来,来我这里。”
橙子躲在霍沉渊身后,摇着尾巴,眼睛里能倒映出对面那双眸子里的清澈。
霍沉渊手里拿着给白悠然的礼物,想哄她过来,但她蹲在花丛里就是不肯动弹。
“然然,听话。”
霍沉渊像管家使了个眼色,想从前后包抄,把白悠然带回去。
他放慢了动作,接着很快,就和管家配合,把白悠然进了怀里。
凑近看他才看清,她其实蹲在那里睡着了,连被人碰到都没有知觉。
霍沉渊抱着她离开了,橙子摇着尾巴跟在身后,也跟着松了口气。
后走的管家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香水瓶子,没多想就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白悠然在霍沉渊怀里猛然惊醒。
“我的香水呢?”
霍沉渊睁开了眼,揉着太阳穴。
“什么香水?”
白悠然没有回答他,直接光着脚下地出门了。
她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终于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香水瓶子,但是里面的香水一滴也不剩了。
她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指着他大吼。
“都是你!你丢掉了薇薇送给我的礼物,我恨你!”
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声嘶力竭地控诉。
哪怕是在六年前,她在自己手底下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她也没有这样恨过他。
她恨他辞退了自己的职位,恨他让回国后那个坚强独立的白悠然变得步步懦弱。
像这样白悠然偷偷躲起来的事情,不只发生了只一次。
有一次,她在斯承和保镖的陪同下去逛商场,斯承见她嘴唇干裂便去买了根饮料,回来发现座位上的白悠然不见了。
斯承带着保镖找了一晚上没有找到,最后还是霍沉渊查到了白悠然的手机定位,才在服装店的试衣间里找到了她。
最后,霍沉渊把服装店里的衣服都带回了别墅,只因为她说了一句“好好看”。
霍沉渊不在家的时候,斯承就在客厅一直陪着白悠然换衣服。
一百套衣服,她一件件换完,然后又一件件的丢掉。
霍沉渊心里却有了慰藉,至少她不会再无聊到拿水果刀切东西了,这样安全的多。
医院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过来为她治疗。
霍沉渊说再等等,悠然还没换完漂亮衣服。
等心理医生上门的时候,白悠然还在乐此不疲地换着衣服。
她让斯承做自己的观众,自己在客厅里铺了毯子,一趟趟地来回走台布,就像在秀台上一样。
霍沉渊上前拥住她,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
“悠然,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们的朋友来了。”
白悠然瞥了眼他身后陌生的男人。
“他是谁?为什么穿着白大褂,我不认识。”
霍沉渊温柔地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
“你认识的,只是忘了而已,我们坐下说说话吧。”
心理医生给白悠然做了最简单的催眠,干预进了她的梦境,想了解她内心深处到底在恐惧和逃避什么。
白悠然刚进入梦境后便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眼皮也不安分地滚动着。
霍沉渊下意识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沉睡着,但是又像是有意识在抗拒什么。
“不要过来……不要!薇薇,快跑!”
是那晚被绑架的记忆,医生解释说,这是她受刺激精神恍惚的直接原因。
再然后,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行清泪。
她手舞足蹈着,最后手指落在了自己腿上的疤痕处。
原来她一直都介意自己身上的疤痕,更介意以后都没办法走秀这件事。
最后,她脸色恢复了平静,像是做了一段平稳绵长的梦,梦到最后,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霍……沉渊……”
她又睡过去了。
医生满脸担忧地对霍沉渊解释。
“她已经转换为中度抑郁了,不能再这样下去,霍先生,你最好根据她刚才说的关键词,对她进行刺激性治疗,逼她面对过去,这样才能痊愈。”
她越是逃避,就越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记起那些。
只有消除她心里的恐惧,她才有转晴的可能。
霍沉渊点了点头,抱着白悠然回了房间。
晚上,他一夜无眠,天还没亮,他就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了。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缓缓从东方升起的太阳。
悠然,你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从牢房里走出来。
上午,他推掉了公司的董事会,开车带她去兜风。
车上,白悠然吃着冰激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我们要去哪里。”
她的声音轻的可怕,像是怕吵到谁一样。
霍沉渊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去一个你不想去的地方。”
“哦。”
显然,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
当霍沉渊把车停在郊外那个废弃的仓库附近时,白悠然死活不肯下车。
她有意识地想要躲避,但还是被霍沉渊硬生生拖了下去。
原本废弃的那片草地上杂草重生,但是霍沉渊早在半个月前就让人在这里种上了她喜欢的向日葵。
向日葵还没长成,都是光秃秃一片的苗苗,但是十分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他为她精心安排的第一站。
他把她带到了花地的中心,挽起她的手。
“还记得我们重逢时跳的那支舞吗?就在这里,悠然,我们在跳一次。”
在她跌落的那条河边,在薇薇遇难的不远处,他搂着她的腰跳了一支圆舞曲。
途中,白悠然几次落下泪来,不敢再睁开眼睛。
结束时,她直接落进了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就算她睡着了,也是像在哭泣一样。
霍沉渊心疼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原本那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在正午的阳光下红了眼眶。
这样的康复治疗对白悠然来说十分受用。
很快,就有了件让白悠然意外感到开心的事情。
就是陆温遇回国了。
白悠然接到电话时正在给橙子洗澡,自从霍沉渊带她去了各种回忆里的地方,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些,至少不再总是落泪了。
白悠然在斯承的陪同下去机场给陆温遇借机,她穿着一身素朴的白色针织长裙,像极了油画里走出来的江南女子,令过往的行人频频侧目。
见到陆温遇后,他们深深拥抱了一分钟。
陆温遇拍了拍她的背。
“悠然,你瘦了,我才走了四个月,你却像受了四个月的苦。”
斯承见状插进了二人中间,笑眯眯地看着陆温遇。
“陆叔叔,欢迎回国,司机已经等了很久了。”
车上,陆温遇主动说起了自己回国的目的,他知道白悠然状态不好,所以句句斟酌。
“悠然,我这次回来是要研究一种药。”
白悠然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药?”
“能够治疗你身上疤痕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