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庄池墨站在手术室的门口,从盛思乔被推进去以后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庄先生,请节哀。”
他木然地点了点头,脸上无喜也无悲。
盛思乔的遗体盖着白布被推了出来,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掀开那块布。
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他道:“推走吧。”
医生继续推着遗体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而庄池墨则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缓步离开。
除了脚步有些沉重之外,他和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庄池墨走出去了五六步,又突然折回来,问:
“我夫人只是流产后身体虚弱而已,会导致吐血吗?”
医生愣了愣,回答他:“一般来说,只有脏腑受损或者一些特殊疾病才会吐血,要查清楚尊夫人吐血的原因,恐怕要进行下一步的尸检。”
庄池墨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她生前已是遍体鳞伤,如果死后再开膛破肚,岂不是太过残忍了?
“算了,就这样吧。”
她死了。
庄池墨的心里却并没有半点轻松。
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过,要逼她去死。
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毁了他的婚姻,将他庄家搅得一团乱,却连一分他庄家的财产都没有图谋到,就这么死了吗?
比起沈夫人文芸的葬礼,盛思乔的葬礼要显得清寂得多。
庄池墨作为丧主,既要忙着招待宾客,也要安排葬礼的一切流程,一整天都没有空闲下来。
他一直都显得很冷静。
冷静得仿佛死去的并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宾客们窃窃私语,说从遗体入殓到火化,庄先生也没有落下过一滴泪,还真是……凉薄。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景林润在盛思乔的遗照前献上了一束花。
他带来的并不是葬礼常用的白菊或百合,而是一束铃兰。
“这是你最喜欢的花,今天这样的日子,对你来说大约是解脱,我就不必寄托哀思了,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希望你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好一些。”
庄池墨站在一旁,听见他说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铁青,竟然没有忍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景林润退后了一步,差点跌倒。
这是盛思乔死后三天以来,庄池墨第一次失态。
识趣的佣人很快将宾客都请到了偏厅里去,灵位前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连她喜欢什么花你都一清二楚,你们两个果然有一腿。”
景林润说:“我是妇产科医生,她怀孕了,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庄池墨冷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和尊夫人是怎么认识并成为朋友的吗?”
“她在酒店里被人暗害,身体里被注射了一种神经毒素,可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她拒绝了治疗。”
“她为了留下你们的孩子甘愿付出生命,而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是你了断了她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庄池墨听了这些话,瞳孔逐渐缩紧:“不可能!”
他上前一把揪住了景润林的衣襟,恼怒地又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景润林艰难地爬起来,冷笑道:
“是你害死了她,法律定不了你的罪,但你一辈子都应该活在忏悔和折磨之中。”
“庄先生,你就没有一点点惭愧吗?”
“你滚!滚!”
庄池墨一拳砸在桌子上,砸得他自己的手背鲜血淋漓。
景林润走后,庄池墨一个人在灵堂里坐了很久。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蒂和烟灰落了一地。
灵位上的照片里,盛思乔笑靥如花,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她就这么看着他,那笑容里尽是讽刺。
他突然失去了理智,发疯一般扯碎了花束,将灵案上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
他甚至拿起盛思乔的遗像往地上砸去。
玻璃相框碎了一地,照片里的盛思乔却还是露着灿烂的笑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还笑,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记忆中,她几乎没有对他笑过。
大约只有那一次,他们婚礼的时候,她笑得真开心啊,洞房花烛夜,她殷勤又带着一点紧张地冲他笑:“池墨,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却狠狠地羞辱了她!
他告诉她,她这个沈家的拖油瓶,根本不配做庄家的少夫人,她只是沈米悦的替身而已……
庄池墨颤抖着双手将那照片又拾起来,紧紧攥在手中。
“池墨哥哥!”
沈米悦听见东西碎了一地的声音,连忙进来,看见他竟发了这么大的火,吓了一大跳。
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撒娇般说:“客人们都走了,你也别再这儿待着了,多不吉利呀,我们出去走走吧。”
“米悦,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走吧。”
沈米悦本以为盛思乔死了,她和庄池墨两个人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阻碍,可是没想到,庄池墨居然对她比之前更为冷淡,这让她有些不高兴。
她挽着庄池墨的手,爱娇的道:“池墨哥哥,你这两天筹备丧礼辛苦了。不过,这么大的宅子不能一直没有女主人啊,你什么时候去跟爷爷说我们两个的婚事啊?”
庄池墨略微生硬地推开了她,又点燃了一支烟。
沈米悦看见他一直盯着盛思乔的照片看,不由得有些恼怒,一把夺过照片。
因为抢夺的力气太大,她竟然将照片撕成了两半!
庄池墨腾地起身,一把将她推倒,抢回了半幅照片。
沈米悦跌在地上,一只手正好按在了玻璃碎茬上,渗出了血。
她委屈地蓄了满眼的泪,却发现庄池墨的心思只在照片上,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你先出去。”
“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也值得你发火?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我让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