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的记忆里,盛思乔就像是沈家的一个影子,从来不会主动靠近,只是躲在一旁悄悄看着他和沈米悦玩耍。
“妹妹今天又打我了,妈妈说,我是姐姐,要让着她,可是我真的好疼。”
“保姆阿姨今天没有给我吃饭,我很饿,不知道花园里的樱桃什么时候才能熟呢?”
庄池墨渐渐皱起了眉。
记忆中,小时候的盛思乔头发凌乱,永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和那个打扮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沈米悦截然不同。
他不喜欢这样的丑小孩,所以也从来没有靠近过她,更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同样都是沈家的小姐,她却过得比仆人还不如。
他一页一页地翻下去,然后,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我今天给妹妹当马骑的时候擦破了手,庄池墨给了我一块手帕,他还帮我擦手,他让我不要哭,我就不哭了。”
“他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希望他明天也会来,后天也会来。”
看到这里,他哑然失笑,心脏一阵揪疼。
庄池墨拿起那块被洗得发白的旧手帕,不过是一块手帕而已,他早已经忘记了,而她,竟然一直记得吗?
从那方手帕事件开始,笔记本的后半本,记录的就几乎全部都是庄池墨的事情。
在庄池墨的印象中,他和她的交集很少,少到他都很难记起在沈家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然而,她却写下了那么多的小事。
“他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
“他又冲我笑了。”
“我打翻了妹妹的五色沙,他没有骂我。”
笔记本写到最后一页,她在上面画了一幅图,是三只小猫的图案,有两只在草地上玩耍,另一只小猫则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它们。
在那一页的背后,小盛思乔用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行小字:
“我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他。”
庄池墨合上本子,轻声呢喃了一句:“乔乔,对不起。”
一直以来,他都错得离谱。
新婚之夜,他清醒而自持地对她说:“盛思乔,我不喜欢你,娶你只是因为长辈的要求,你明白吗?”
她脸上的欣喜变得僵硬,眼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我明白。”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她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因为,你是庄池墨啊。”
那个时候,他将这句话理解为,因为他是庄池墨,是庄家的独子,坐拥无数财富和权势。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这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她想嫁的根本不是庄池墨这个人,而是他背后的庄氏集团。
原来……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
原来,十八年前的盛思乔,就已经爱着他了,而他,却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入绝望的境地。
她一定很后悔嫁给他吧,否则,怎么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样决绝地说出“下辈子,别叫我再认识你”这样的话?
庄池墨像是疯魔一般,紧紧握着那方手帕,捂在胸口,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低吼。
他没有办法想象,婚礼上那个满脸含笑的女孩,是怀着怎样欢快的憧憬一步步走向他的?
而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又该是什么样的伤心和绝望?
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她始终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想要讨好他,可是,他却听信了沈米悦的话,认定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庄氏集团的股份!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疯狂地凌辱她、折磨她,为她抢占了沈米悦的婚姻而愤怒报复。
可是,他真的爱过沈米悦吗?沈米悦又真的爱他吗?
他错得离谱。
原来,盛思乔曾经那样深爱着他,而他却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在旁人眼中,他何等凉薄无情,没有在自己妻子的葬礼上洒下一滴泪,也没有叹过一口气,甚至还任由沈米悦兴致勃勃地筹划他们的婚礼。
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整个灵魂都快要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还在勉强喘气。
手机突然响起,秘书打来电话:“庄先生,沈董事长要求见你。”
“不见。”
庄池墨挂掉了电话。
沈米悦做了这么多错事,他们庄家和沈家的合作关系,算是到头了。
一连很多天,他都埋头工作,几乎要把家都搬到办公室里去。
那个家对他来说太过空旷了一些,只要一闭上眼,面前就会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
他没有办法入睡,也没有办法清醒地待着,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只能让自己不停地忙碌着,才能暂时忘记掉那些遗憾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