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骗子,说出口的话,竟然不做到。
他拿起那个手办,轻轻摩挲,冰凉的触感,坚硬、硌手,连这个卡通人物的笑容都像是一张嘲讽的血盆大口。
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瑾轶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发现他醒了之后,连忙说:“爹地,你醒了?”
此时已经是天黑,顾依依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他居然那么混账,在她的葬礼上昏倒,连送她最后一程都没有做到。
“爹地,你没事吧?”
慕靳辰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瑾轶告诉他:“贝贝醒了后还在哭,医生说,贝贝哭得太厉害,对身体不好,所以让保姆给她吃了药,让她强行睡觉了。”
妈咪不在了,爹地和妹妹又都是这幅样子,瑾轶明明也只是一个小孩,此时此刻,却成了最懂事的那一个。
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懂事起来,就连眼泪,也要咽回肚子里。
“我去看看贝贝。”慕靳辰支撑着下了床,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太多天没有休息过,也太多天没怎么吃过东西,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限。
瑾轶有些被吓到,连忙出去喊了家庭医生和管家进来。
慕靳辰任由他们将自己扶回床上,并没有挣扎。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也不想要动弹。
顾依依,若是她还在,只怕会笑话他现在这幅模样的吧?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她清脆银铃般的笑声,他一闭上眼,她的脸便浮现在眼前。
……
在顾依依的葬礼几天之后,赵成阳回到了国内。
他是回来收拾他儿子沈维新的后事的。
沈维新和顾依依一起从车上掉进了江里,这么多天过去,同样没有发现尸体,但是,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是你逼死了他?”
赵成阳处理完后事之后,直接来了慕家找慕靳辰。
面对父亲的诘问,慕靳辰只有恨意:“如果我有机会,一定会把他攥在手里,千刀万剐无数遍,哪会让他死得这般轻松。”
“你……”
“你最好向上天祈求沈维新已经被鱼群分尸烂在江底了,否则如果让我找到他的尸体,我照样会将他吊在市中心让人鞭尸!”
赵成阳怒道:“慕靳辰!小新已经死了,就算他做错了事,你至于如此用恶毒的言语来侮辱他吗?”
慕靳辰怎么也没有想到,沈维新是害死他妻子的凶手,是万人唾骂的绑架杀人犯,可是在赵成阳面前,居然是他恶毒,居然还在维护沈维新一个死人。
原来人的心真的是长偏的,就算他们一样都是他的儿子,在他心里,也完全不一样。
慕靳辰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无比:“来人,送客。”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所谓的父亲一眼。
可是,两天之后,他却得知,赵成阳居然要将沈维新的衣冠冢,安在和他母亲沈婉晴同一个墓地里。
而那个墓地,也是他母亲慕芳的。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慕靳辰一直都没能腾得出手来,处理他母亲墓地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允许沈婉晴那个狐狸精和他母亲死后归葬一处,更何况,现在连沈维新那个王八蛋都要葬在那里!
那个公墓是A市地段最好,也是价格最为昂贵的墓园,沈婉晴和慕母葬在一处,一开始只是巧合,可是沈维新若要与他的母亲同样葬在一起,慕靳辰怎么可能答应?
这分明就是在打他们慕家的脸!
“少爷,要不要我派人去劝劝那位,请他们迁坟?”管家问道。
“不用了。”慕靳辰嘴上虽然如此说,可眼神,却早已阴鸷无比。
因为,不需要迁坟了。
慕靳辰直接拍人去推了沈婉晴的墓碑,毁了她的坟茔,至于沈维新,他本来就没有尸体,只是个衣冠冢而已,推倒是最轻描淡写的事情。
那是杀死他母亲和妻子的仇人,他纵然没法将其死后鞭尸,也绝对不允许他的名字跟母亲出现在同一片墓园。
“慕靳辰,你不要欺人太甚!”赵成阳听到消息急匆匆赶到墓园的时候,只看见了满地的狼藉。
沈婉晴的墓碑已经被推倒,就连深埋于此的骨灰盒都被扔了出来,慕靳辰留给她的最后一丝体面,是他没有命人将盒子打开,直接扬了她的骨灰。
不过,他对沈维新的墓就没那么仁慈了。
墓碑被砸了个稀碎,赵成阳新放在碑前的鲜花、坟茔里的遗物和衣冠,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母亲的墓就在不远处,他要这里是干干净净地,不被任何恶心的人和事所打扰。
“慕靳辰,你……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赵成阳上前来要与他理论,却被慕靳辰的保镖先拦了下来。
他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气得直跳脚,宛如跳梁小丑一般。
只可惜,面对丧心病狂的凶手,他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你知道是沈维新杀了我母亲吗?”他幽幽问道。
“你说什么?”
“沈维新,他处心积虑,杀死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杀死了我的妻子,而我只是砸了他的空墓而已,你觉得是谁更加丧心病狂?”
“你……”赵成阳一时失语。
他一字一句,冷冷道:“抱着沈婉晴那个贱人的骨灰,给我滚。”
赵成阳终于被赶走了,虽然他走的时候,仍在骂骂咧咧,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慕靳辰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他们还有修复这段关系的可能性。
人活一世,迟早会明白,并非失去的每个人都算得上是损失。
只是,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人,已经不在。
“妈,现在才把脏东西从您眼前赶走,是我对不住您。”慕靳辰走到母亲的墓前,轻声低语。
母亲的墓,在这座墓园里也算得上是醒目显眼,可是,那又如何,人死了,终究什么都带不走,留给活人的,也只有无尽怅惘。
“我知道您不大喜欢依依,可是……若是你见到了她,别再欺负她。我如今护不了她,只好来求您。”
他不能确定,人死后是否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
他在其他事情里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盼望着有。
若是真有,他和顾依依,就不算是永别。
更何况,还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