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天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祈愿。
  那个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医生问她:“你就是病人家属吗?”
  “是,我是。”
  “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病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犹如五雷轰顶般的噩耗,她像一脚踏空到悬崖的边缘,下面,是无底深渊。
  停止了呼吸……
  她在悬崖里急速地下坠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一片漆黑。
  无论怎么努力地伸出手,也抓不住任何救命的稻草。
  慕之言——死了吗?
  怎么可能?
  “你骗我,你一定弄错了。”
  她推开那个医生,看见了从抢救室里面,推出来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这场景,似曾相识。
  几个月前,在一模一样的地方,她也是这么见到了母亲的最后一面。
  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声医生“已经尽力”的叹息,让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相继离开。
  她一下子便跪倒在地。
  “慕之言,慕之言你别吓我……”
  她膝行上前,死死抓着那个担架床,不让护士再挪动半分。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他那个人啊,胆子那么大,为了吓她把车开得那么快都没有出事,命硬得很,怎么会死?
  明明说好了,还有未来的几十年要在一起呢。
  可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赶紧离开,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他心里应该很难过吧?她却连他的一个电话都没有接。
  怎么会有人因为她不理他了,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呢?
  “慕之言,你这个骗子。”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我又骗你什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一愣,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半晌,她都没敢转过身去。
  直到突然从拐角的走廊里冲出来几个中年男女,往她这边扑来,口中哀嚎着“爸!爸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呀!”
  陆锦念被这群人挤到了一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身后有双手将自己扶住,她回头,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慕之言。
  他站在她的面前,好好地,没有缺胳膊少腿,更没有变成冰冷的尸体。
  他还活着。
  “你……你没事……”
  嗓子一下子便哑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笑道:“怎么没事?我手受伤了。”
  陆锦念这才看见,在慕之言的右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原来吴秘书说的受伤,只是伤到了胳膊而已。
  那从抢救室里推出来的人——
  陆锦念回过身,看见她刚刚跪倒在地对着哭的那具尸体,此时此刻围满了一圈人在大声痛哭。
  那是一具因为脑溢血而死亡的老人的尸体,哭泣着的,都是他的子女。
  听着耳边不绝于缕的哭声,她无比地感到庆幸。
  幸好,不是他。
  幸好,是她自己犯蠢,竟然会认错人。
  她紧紧抱住了慕之言,再也不肯松开。
  慕之言只能用一只手去抱住她,便腾不出手来替她擦眼泪。
  她无声地落着泪,将眼泪都浸入他胸前的衣服里。
  “好了,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你衣服上还有血呢,反正也是洗不干净了。”
  他低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
  她不说话,抱着他的手并没有松懈半分。
  慕之言大感心情舒畅。
  一点小小的皮外伤而已,就把老婆给哄回来了,这笔买卖实在是很值得做。
  吴佩佩走了过来,对慕之言说:“总裁,警方的人在医院楼下等着我们。”
  他点了点头,看向怀里的女人,不由得有些无奈。
  “行了,别哭了,还有正经事要做呢。”他掰着她的脑袋,强行把她从自己的胸口拔了出来。
  “我才没有哭。”陆锦念低着头,嘴上依旧不肯服软。
  “好,你没哭,这眼泪是我掉的,行了吧?”
  ……
  秦小青终于认罪伏法,她是被慕之言亲手逮捕的。
  逮捕的时候,因为她剧烈的反抗,慕之言一不小心被划伤了手腕,而随后赶到的拿着批捕公文的刑警中,同样有人被她用刀刺伤了手背。
  这个女人疯起来简直不要命。
  不过,警方告诉慕之言,正因为她强烈的拒捕反抗行为,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多半会从严从重。
  一点小小的皮外伤,若是能让这个疯女人被判死刑,倒也算是值了。
  陆锦念在警察局外等着慕之言做笔录。
  她安安静静靠在车窗旁,望向外面湛蓝的天。
  虽然她并不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或来世,但要是死后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她母亲真的能在天有灵,知道害死自己的凶手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应该也会很欣慰的吧?
  “妈妈,我之前曾经发誓说要为你报仇雪恨,可是到头来,我除了被别人耍得团团转以外,竟然什么事都没能做到。”
  她望着天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抓捕秦小青,慕之言替我做到了,他做到了,也就相当于是我做到了吧?”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她坐的车前头,从车上被扶下来的人,正是陆振飞。
  陆锦念下意识地想要拉起车窗,却已经来不及。
  陆振飞也毫无疑问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想必,父亲也是听说了秦小青被抓到了,特地赶过来的吧。
  他们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夫妻。
  陆振飞并没有往她这边走一步,而是由司机扶着,进了警察局。
  多日不见,父亲的身体看来恢复了不少,已经不用再坐轮椅,有人搀扶着,能慢慢走路了。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慢慢关上了车窗。
  一场意外,让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但是对于父亲这个字眼,她其实从未拥有过,也就无所谓失去或不失去。
  汽车的门被拉开,慕之言坐了进来。
  他显然刚才在警局门口跟陆振飞碰了个正着,只是两个人也仅仅对视一眼而已,并没有说话。
  “你还好吗?”他见陆锦念神色苍白,忙问道。
  她摇了摇头,问:“你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我做完笔录后去见了秦小青,她说,想见你。”
  “见我?”
  “但是我替你拒绝了。”慕之言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