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三大政議
金安清
自來治國之道。承平之時。與多事之時異。有承平易而多事難者。有承平難而多事易者。蓋人心之不同。地利之互殊為之也。承平百度就理。物力俱盈。而群情苟安。其難在興革。多事則成規渙散。擇利即行。而淺見易淆。其難在持久。三代秦漢時。吳越等於蠻夷矣。晉南渡而人與地始盛。唐自天寶之亂。第五琦劉晏出。而盡東南之全力。以贍西北諸軍。終唐之世。朝廷貢賦。皆取資焉。歷五季而南宋。皆以一隅支撐天下。明祖且基之以立國。本朝列聖。切切以南顧為根本。而陝甘滇黔。皆輾轉仰食。蓋二百年於茲矣。而其大政不出三事。曰河。曰鹽。曰漕而已。河自前明劉大夏築斷黃陵岡之後。黃水有南無北。偶爾小決。旋即塞之。防阻運也。禹蹟不可復。即東漢王景所治千乘故道。歷千餘年無河患之成跡。亦為廢棄。自此四五百年中。先後兩朝。費國帑至億萬萬。而在事之奔走焦勞。民力之拮据況瘁。無二三十年河隄不決。而我朝歲入四千萬。東南二河。即歲耗千萬。宵旰之憂勤。載在史牒。至矣。今自咸豐三年廟工隄潰。時方兵燹。迄無有議塞之者。雖橫流直東豫三省。沿河之民。不免被淹。而以天下全局言之。則所經之地。
乃糧輕產歉之所。而非下游財賦之區。且與東漢王景治海之道相合。天為之。亦時為之也。以形家言而論。國家建都燕冀。河宜北流。而不宜南流。北宋仁宗朝以及南宋。皆河屢北流。故北方氣盛。至元末賈魯強使南行。而中原為之孱弱。此又古事之可考者。今河水北流十有八年。以視從前之悉力南防者。已省帑無算。姑勿論此時挽之復南。斷無如許財力。且令復舊之後。勞費無窮。適為計之左矣。北流必不待議。乃應天心。順人事。健國脈。節度支。大有造於宇內者。惟自決口以下。至入海之處千餘里。無隄攔束。任其散漫。不獨民生困敝。且流緩則沙停。沙停則河墊。久而久之。海口高仰。下壅上潰。汴梁以西。尚有二百數十里南北隄工。將有蟻穴之患。前年滎澤之警。可為寒心。靳文襄之治河。有縷隄。有遙隄。今當師其法而行之。河身二十里之內。築縷隄以束水攻沙。三十里外。築遙隄以防其出槽泛溢。則平日水由地中。溜衝海外。朝宗順軌。可為千百年之利。而縷隄之內。遙隄之外。仍可聽民種麥。黃水所過。必更肥饒。所收可倍。迨大汎普漲。則已收穫。無可慮矣。此治黃河之說也。運河自浙江至直隸。南北一線。原無阻滯。近則因黃河橫決。張秋安山一帶。為之中梗。溯自洪武以來。每值北流。漕運為阻。雖以徐有貞之精強。劉忠宣之謀畫。皆非塞決。不能通運。永樂年間。臨清至壽張。甚至於陸地飛輓。皆以近地無水源故也。而借黃往往易淤。勞費滋大。今如以水櫃之法。倣放淤之法。則仍借黃河之水。而悉去黃河之沙。取之無窮。用之不竭。數省漕運所經。皆一無濡滯矣。此治運河之說也。
各省鹽務。兩淮為最鉅。前明即行綱法。本朝因之。未之或改。嘉慶道光之際。課引兩疲。乃人敝法。非法敝人也。陶文毅經營十年。僅於淮北一隅改票。而淮南未敢輕議。未幾而陸沔陽行之。不及二年。全局敗壞。乃改為專商認岸。以復其舊。詎料寇禍作而不果。至同治二年。曾相任兩江。始參酌綱票二者之中。為之定價定引。計數年之中。濟餉者不下千餘萬。且循環轉輸。免其驗資分派。亦即綱之遺意。而商民未能畫一。心志猶覺未堅。湖廣乃淮鹽最大口岸。川鹽久佔。奪主喧賓。裏下河鹽積如山。致數十萬丁。有鹽無售。此患誠可慮。夫楚地之厭苦淮鹽者。乃價貴耳。色輕耳。此皆商不能專。則心不能一。使能遴擇巨賈。令出重資。專購通屬色白之鹽。運往漢口以上。
訪察川鹽之價。而賤以出之。則小民惟利是賴。食淮勝於食川。不脛而走。固不能有阻撓之者。淮引可期大暢。此治鹽之說也。南漕六省。舊額幾四百萬。二十年來。湘鄂西皖。停運改折。江浙海運。亦終不滿百萬。京倉支放艱難。百事掣肘。東南墾荒未竟。即使年年加額。而上海沙船。日少一日。亦恐有米無船。更無論外四省矣。江西額八十萬。安徽額三十餘萬。統計一百四五十萬石。改折之後。解部每石二兩四錢。若驟改河運。惟恐不敷。勢既不能多取之民。即不能不暗損於國。夫以此一百四五十萬石。統行起運。誠有所難。若折色留其半。而起運居其半。即以解部之二兩四錢。改解江北。就地購米。內河起運。計米價水腳亦已足敷。無待津貼。而京倉可增七八十萬石之米。已大勝於前矣。此治漕之說也。凡此三大政。為熙朝億萬年根本。自兵燹之後。舊日掣肘而憂心者。已掃蕩無餘。誠能樞部支持於內。疆臣力行於外。溯其源流。察其竅要。舉賢才。籌經費。清條理。嚴責成。不過數年。而國計民生。皆大有顯效。黃河則可復北宋以前千餘年之舊。而河決之患可以永除。鹽則復數百年之綱法。而從前之獘政一清。漕則以二百萬充積京倉。而山東直隸等處陰養數十萬窮民。伏莽篝鳴。皆可以消納於傭趁。此乃目前至美之氣機。失此不圖。他日時異勢殊。蓋有難言之者矣。大略具存。其分門節目。各以篇系。則別著於後焉。
東南大政以三事為要圖因勢利導時會所乘亦窮變通久之機也惟當時海運章程規畫未定故篇中治漕一說尚局成跡宜分別觀之其所系各篇門目繁多茲不具錄
上陝撫陳關中十策咸豐十年
邵輔
一曰當大任。明公受天子命。綰三秦之綬。當西面之障。將舉關中之安危治亂毅然以一身任之。使眾心有所恃。策有所承。志意甚盛。恩德甚厚。雖然。願公之有以持之也。晚近之吏。其始若發憤而大有所為。清吏事。治軍政。操切官屬。毛舉細故。皇然若不可以終日。其卒吏事廢。軍政弛志。氣薾然。一無所表見。此無他。中情虛憍。特用以要名譽。飾耳目。而無憂天下之心。口惠者實固不至矣。夫以關中之勝。財力之強。人才之蕃。士民之眾。誠得其道而用之。上可以光復京國。中可以控制三河。下可以固守全陝。不得其道。則綱壞紐解。姦民內訌。東有豫寇。南有蜀賊。乘隙抵閒。四面而至。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矣。安危之機。治亂之勢。誠在於明公。明公將有為。必清嗜欲。好學問。而負重憂危為本。
二曰舉賢才。今時為吏者。美衣服。柔音聲。厚餽遺。盛請謁。當官而功。又操一切文網。深文周內。挫折賢豪有為之士。所舉者。非大吏之寵戚也。則王公大人之豪子弟也。如是而不變。關中未可為也。夫所謂賢才者。才氣不欲輕露。而忠純可託。言語不能勝人。而悃愊無華。或放縱不羈。眾所同惡。而智略輻輳。不憚艱辛。或究意農桑。或夙嫻技擊。或公直素服於眾心。或雄勇顯著於里閈。若此者。皆拙於效媚。於自媒。而可以集天下之事者也。非察而求之。將安得之。誠使官屬得人人舉所知。言其志於執事之前。執事幸而進之。日見十人。十日而見百人。不過數十日。而關中之吏。賢否畢察矣。然後量其所舉。考其所言。賢者進。不肖者黜。一旦用之。則收塵壤之助。而樹邱山之功。孰與取悅耳目臨事涕泣者等乎。夫天下有急而至於沮敗者。則所貴非也。
三曰聯官民。天下治平。文貌相承。詐偽相尚。其跡似親而實。其情似厚而實薄。一朝有事。則委而去之如路人。此患於無以聯之也。竊以為聯之之道。資格無淺深。職位無高下。禮無厚薄。交無親。使在吾下者。舉得以達其家人之隱衷。遭遇職事之所患苦。郡縣之吏。或察其操守。或觀其政事。或審其才華。或求其德行。得其實矣。而為之取其所長。恕其所短。一切繁文末節煩苛拘牽之法。為之蕩滌蠲除。使之盡其才而行其志。諂諛讒譖。不足以蔽吾之明。便佞巧柔。不足以邀吾之賞。用不測之恩。厲忠奮之氣。使上而在官。下而在民。歡欣鼓舞。曉然於吾志之所向而功之所就。如是。而南北三千里。東西千餘里。可臂指使也。
四曰習士卒。所恃以禦寇者。刀矛弓矢長戟大弩也。而今之所尚者在火器。夫火器之利。我與敵共之。而未可恃也。器械精良。甲乘完具。是兵之所資以勝者也。非所以為勝也。必勝之道在習其膽而定其陳。或曰。膽不可見。於何習之。則有以效其然也。夫以一身與眾。雖勇不能無懼心。使左右翼以二人。則可以無懼。復益以二人。則勇者敢於前矣。復以二人從其後。則怯者亦敢於前矣。此南塘所謂七星之陳也。然猶慮其孤也。使七人在中。而左右各有七人以翼之。左右之兩翼。復各有七人以參之。其後復有兩七人者以踵之。而用一將司旗鼓。齊進退。是萃五十人為一人也。以五十人為一人。則遇散寇數千。可以搏戰而不懼。況百人乎。況千人萬人乎。況其將精於緩急實虛遠近進退剛柔奇正之用。批亢擣虛。使敵無以究其謀而施其勇。而我復有信賞必罰以驅之。而膽焉有不習者乎。誠如是。則火器利也。刀矛弓矢長戟大弩亦利也。是故陳法成則膽習。膽習則志定。志定則氣固。氣固則勇生。用之戰必勝。用之攻必取。用之守必固。以關中之勝。不過五千人無患矣。
五曰靖內奸。內奸之起。其始不過相聚為姦。鼠竊狗盜。擊斷於一方。因而閔宥之。法禁不行。國威不肅。則必至於攻城劫府庫。殺略人民。小者數百。大者數千。勞師逐捕。千里流血。而逆氛起矣。夫以關中之富實。而外寇往來。逡巡於崤洛之東。巴山以南。迄今五六年。卒無狗吠之警者。為內無釁也。若奸宄內訌。未能速靖。則近而河南。遠而四川。寇必且接踵而至。內外相結。則禍亂益深。其勢必累歲而不得解。故靖內奸者。在於威斷而神速。速則易滅而風未遠聞。威則眾心懾伏而不敢繼起。是故治之於叛逆。不若治之於為盜。治之於為盜。不若治之於結盟。殺一人而可以救萬人之生則殺之。滅一鄉而可以靖千里之亂則滅之。此識微知遠者所決也。而庸人之所震懼而不忍也。傳曰。為虺不摧。為蛇奈何。豪毛不拔。將尋斧柯。此言亂萌之不可以忽也。今渭南諸回種。屯聚萬餘人。與民相仇。剽劫數起逆徵見矣。而有司專務覆匿徼幸無事。非所以絕亂萌也。不早圖。恐為變。
六曰禦外侮。外侮之來。貴先悉其強弱大小遠近眾寡分合先後遲速緩急而為之備。是故善用兵者。必勤於偵諜。法令不嚴。賜予不厚。則無以得諜之死力。而知賊之實。是故善用兵者。必厚於賞諜。而嚴於誅諜。諜不厭多。而偵地欲其廣。使豫之河南南陽汝陝。楚之鄖陽均房。蜀之成都保綏定夔州。晉之汾蒲絳解。周迴數千里。皆有諜百餘輩居其間。間日迭報。以知賊勢之盛衰。行止之嚮背。則我得以制其長。撓其短。而謀必中矣。獨大河以東。自山西永濟而北盡於河曲。與榆林延安同州土壤相接。計地幾二千里。津渡不可勝計。此非可盡防也。幸及山西無恙。急與併力而相守。出精兵千人助之。塞上黨。扼垣曲。而我乃專其力於潼商漢中之間。計之上者也。
七曰審地勢。關中之勢。今與古殊。古有羌胡之患。則重在西北。今有楚豫巴蜀之寇。則重在東南。竊以為禦西北為難。禦東南則較易。何也。今度賊勢之所趨。則最重者莫如潼商。而潼關當一面。商雒當二面。要皆西安同州聲勢所及。朝援而夕至者也。其次莫如興安漢中。則興安當一面。漢中當二面。其地重山大谷。塗路傾。寇來如行鼠穴中。馬不得馳逐。軍不得方陳。智力窮。餽饟絕。而大軍南鎮漢中。乘高守險。以飽待飢。以逸待勞。蓄力持久。寇必不戰而自走。而興安可以無恐。其次莫如隴寶雞。則寶雞當二面。隴州當三面。皆以甘肅為外蔽。甘肅警。則鳳翔之兵。足以塞隴坻。此不足深憂。其次莫如長武。長武當一面。而有固原掎其後。若延鄜榆綏則散地也。夫潼關古戰守地。當秦東方。謀守關中者。未有不先焉者也。然其外有陝。又其外有新安。崤道屈曲四百餘里。寇無以飛越而輕進。此可從容制之也。獨商雒中五百里。為楚豫間道。地迫狹不能居大軍。竊恐寇之入秦。將必由此。此宜保險阻。聚糧食。寇少則進討。寇多則謹守。更令漢南千餘里中。各繕亭障自保。就芟刈草穀。燒絕邸道。使賊前無所掠。後無見糧。取之易矣。若夫不審兵機。不操勝算。一方告警。三垂震驚。此則將不知兵之過。雖熟地利何為乎。
八曰察緩急。緩急之序。有人有地。有事有機。以人言之。則當大任馭材為急。而循資格行常法為緩。以地言之。則潼商興安漢中為急。而延鄜榆綏為緩。鳳翔可以助漢中。同州可以救商雒。則在乎緩急之間。以事言之。則舉錯勸戒為急。而文書詞訟為緩。以機言之。則遏亂萌固民氣為急。而助外餉為緩。以急者為先圖。而以緩者歸有司。則操之有要。而事畢舉矣。
九曰信賞罰。賞罰具有條式。歲未嘗不行。行未嘗不果。而不能取信於吏民將士者。讒邪奸慝亂之也。彼讒慝之中人也。神於鬼蜮。賞及其所憎。則百計撓敗。而使大功為可疑。罰及其所愛。則委曲彌縫。游詞寬譬。而使大惡為無害。夫可賞之功。可罰之惡。必有實可據。虛辭揜飾無為也。其患在於大吏之不勤。而偏有所信。知所以反之。則功罪明而賞罰得矣。是故賞當其功。罰當其罪。則人服上之明。而善者益勸。惡者恐懼矣。賞不由愛。罰不由憎。則人服上之公。而權無旁落。讒慝斂跡矣。賞不從輕。罰不從重。則人服上之仁。而榮者感恩。殺者無怨矣。賞必速行。罰必速決。則人服上之敏。而事功立就。心目無滯矣。今日坐堂皇。治簿書。覆案論報甚具。而下者請求賄賂。率以文法相遁。此適足以敗天下耳。非朝廷所以立賞罰之意也。
十曰奮剛斷。司馬溫公曰。衰世之君多柔懦。凡愚之相好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恩所及。止於目前。姦宄得志。紀綱不立。故崔寔政論。所以矯一時之枉也。國家長治久安二百餘歲。厚恩意。重誅罰。臣子相承以優柔煦嫗為經。吏之巧者。梯緣而幸進。英賢黜罷。拙直廢滯。今民或迺聚徒擊斷。剽劫私。桴鼓不絕於路。寡弱之民。積痛無所愬。此之不變。欲其無亂難矣。竊謂今日之秦。其治當猛。禮曰。刑亂國用重典。此言刑之因時而適用也。夫吾所毅然而論劾者。非天子之良有司也。所誅繫非赤子也。彼固禮亂法交以害於民者也。此賈生之所謂髖髀非斤斧安治焉。武侯之治蜀也以嚴為體。及其卒也。萬里祭哭如喪父母。斯成法也。
上陶制府書
陳世鎔
執事不以世鎔之愚不肖。引而進之門下。使得承清燕之光。廁文史之末。數年於茲。所以寵之者甚至。然其職不過含毫吮墨。備不時之需。草創討論而已。至於經世宰物之務。未嘗敢稍參一見。贊一辭。誠自度培塿涓滴。無可以裨益泰山滄海也。自違左右。倏及一年。間以所條布於令者考驗行否。則殊未見其名實之相副。是不得以非所宜與。默而不告。凡興廢之事。上言之而下行之。上言之而下不行。則為空言。無貴乎其言也。曩者執事撫皖。值道光三年大祲。撫綏安集。慮其後之無所恃以禦也。立為豐備倉之法。至簡至易。愚夫婦皆知其可行。布諸令七八年矣。計必村有蓄而戶有儲矣。乃去歲之災。道殣相望。官振冬二月春一月。僅十活二三。益之以募人輸金出粟。始十活四五。問所為豐備倉。無有能道之者。則執事之法為虛立矣。兩淮鹽法敝久。執事建議裁浮費以恤商。減官價以敵私。天下所共聞也。浮費之裁。既曠然與之更始。百姓莫不引領而望曰。商則恤矣。價庶幾減。民其有瘳乎。乃今者皖中之價。非惟弗減。視舊反增焉。皖然。即他處可知。則執事之議為虛建矣。夫執事立一法。建一議。豈姑以市美於人。
塞百姓之意云爾哉。亦將見之於行。使實被其利而後快也。故斟酌乎時勢之宜。損益乎盈虛之數。度其可行者布之。不可行不以布也。其易行者布之。不易行不以布也。惟天下亦皆以為可行且易行也。而不行。則有司豈得辭其過與。後世吏治所以不如古者。非無良法美意。而上不以實責。下不以實應。其始姑取具於文飾。後乃并空名而亡之。官之視民。汎然若萍梗之相值。故麻木不仁之病日深一日。卒然有急遂支絀而無以應也。夫積貯者。生人之大命也。今歲一不登。國振不給。募民財繼之。而後濟。此豈可不為寒心哉。且簿籍齊民之豐殺。以為佐粟之等差。美其名曰樂輸。實無異於搜括也。以世鎔耳目所聞見。固有今日仰振之人。即前日佐粟之人。蓋幾經搜括。富者亦貧。勢所必至也。上與下交匱若此。即惡能有恃以無恐哉。不及今圖之。後雖欲圖。恐無及矣。夫鹽價之增。嘉慶中桐城汪公督楚始請之也。彼蓋當川楚用兵之後。國用不足。為一時權宜之計。待既足復初耳。然一增遂不可減。計其所得。固不能有加於正賦之外。而正賦反由茲而絀。祗以便盜販之賤售取贏而已。蓋利者。人之所爭趨也。商人以貴售為利。盜販即以商人之貴售而我賤售為利。夫小民惡知盜販之不可食。必當舍賤而食貴哉。
雖官為厲禁。而奪其賤食之甚便。而驅之食貴。勢固不能。此其所以充斥而不可制也。然商人猶有所藉口。曰浮費之不列於經制尚多。無所取之。不得已。稍多其直以為給也。其為每人而悅。日有不足。孝廉務本諸堂之餼。固大半空名僅具。而執事猶必力關其口。故議減價。先裁浮費。蓋兩者相因。舉則並舉也。自浮費裁。人以為價且必減。而不逞之徒。徒業者八九。即以糧船而言。歷年回空。私載長蘆之鹽。不下數十萬引。而去年未有圭撮。誠知其利之不足居。故姦謀不欲萌也。今乃不減而反增焉。彼小民豈不疑執事之私有厚於商。而禁人之無盜販。奪己賤食使食貴乎。彼盜販正患商人之減價而己無所得利。今知其不然也。豈不私幸故業之可以復營。而乘間竊出乎。古人不立法。法立必行。不下令。令下必達。故曰事求可。功求成。若管仲作內政。李克盡地力。雖霸者之為。然皆有堅忍之力。彊毅之操。故能推之而無阻。行之而克濟。即諸葛武侯之治蜀。王景略之治苻秦。亦莫不然。未有上不以實責。下不以實應。而能為之而有成者也。天下之事。患有病而無藥。今既得良醫處方。藥具矣。而僕隸不為煎和。遂坐聽其偃蹇以嬉乎。抑改使能者任之。而責其效乎。方今天下之望。集於執事。使令出而皆廢格弗行。將何以為治。夫督撫之職。莫先於察屬吏之能否。可即以二事為驗也。語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惟執事裁之。
復賀耦耕中丞問治黔書
嚴正基
春初接閱邸鈔。欣聞鈞閣開府黔中。恐郵筒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