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林天星的心,顿时拧成一团。妈妈虚弱地在床沿坐下,手里是握着父亲递来的头梳。满眼盈光地看着,轻轻朝她招手。硬生生地梗塞住她几次欲张口的话语。简凌风静静地陪着她身旁,并不多话,从刚才他说过话以后,就一直沉默。在等着。
“宝贝,还是怨恨的吧。”妈妈垂下手,脸上始终是努力地笑眸。却是苍凉的感伤,“妈妈知道,这么多年来,亏欠下的。已经无法弥补什么。我只是想只是想。在最后。能亲自为我的女儿梳一次头。好不好?”语末,竟是乞求的哀怜。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怀里女人瘦骨嶙峋的身躯,磕痛了他的心,当年那女子,人面桃花相映红。好似遥远,脑海里此刻却清晰无比。
“不怪你。不怪你……”只怪,那时年少,初涉情爱。轻轻地磕碰就好似天崩地裂。而执着的怨念,注定了劳燕分飞的下场。
看着此时十指紧扣的父母。林天星多年的悲苦怨恨顿时激涌上心头,早知道!为什么你们不可以早点知道?那样我就不会是二十多的孤儿。为什么!她的心在叫嚣着。眼泪跌落眼眶。决堤轰然。
直直地看着他们。林天星静静地伸手,擦干眼泪。踌躇地迈开脚步。简凌风松了一直扶她腰上的手,杨琳琳默契地端来椅子。
长发倾泻而下。妈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拒绝爸爸的搀扶。这一次,她可以站得很稳,身体里的痛,都不及身前这个女子来得轻易控制她的知觉神经。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妈妈喃喃轻念着。语毕,有滴泪落入发间。她的生命是真的到头了吧,不然为什么会那么清晰地看见,那年她的母亲为她出嫁梳头的画面。一样的轻柔细致地盘起最后一抹发梢。
木梳颓然落下。
众人来不及反应。
简凌风已经上前察看妈妈的情况。
“我妈怎么样了?”林天星眼涩凌乱。问得颤抖。她是恨的,可是她不想她死,她还不可以死。她不要她死!
“我没事。”声音疲惫不堪。“我还要亲眼看着,我女儿登记结婚呢。”尽管气息微乱。她的笑容里是坚韧的满足。
在美国的时候,在被告知病情已经无法救治以后。人都说是万念俱灰。而她却是一点念想都没有。直到,简凌风找到她,她才恍然,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这么多年,她拒绝去记起她还有一个女儿,不想记得自己是有多么残忍地抛弃了那个孩子。
“扶我起来。”
“文森特。”简凌风微微颔首,明白她的意思。唤来一直在门外的人。
“您好。我是首宇集团的首席顾问律师。也是简总请来的婚姻监礼人。两位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后,剩下的都交由我来办理。而两位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也就正式确立。”
林天星惊愣着,湿漉漉的眼睛在灯光下,星亮迷离。看向简凌风,复杂迷惑。他是真的要娶她为妻。真的非她不可么?
“我的宝贝害羞了。”妈妈脸上跟着难得微微红润些,“简总?”
“叫我名字就好。”简凌风俯身跟着扶住妈妈的另一臂腕。
“好,凌风。我的女儿就交给了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林天星现在的心乱成一团。一天下来,突发事件太多,她根本就没理清头绪。顾初雨的事,哈里斯的事,还有琳琳的再出现让她不得不想起唐越。她昨天才成为哈里斯的女朋友,今天却要和简凌风如期订婚,正确的说,是原本该订婚的日子现下却是要直接登记结婚了。
“是。我会让星儿往后的人生,都甘之如饴。”这话里,是满分的真诚。简凌风确定。只是深意不见底。
“简凌风,这话是你说的。如果你改食言,我就在埃及挖坟,也会回来找你拼命。”是杨琳琳的声音掷地有声的清脆响亮。
如果说她这辈子除了考古,唯一的牵挂也就剩林天星了。当初她以为有唐越在,她至少可以有短暂的时间去追求她的事业。如今看来,这段时间,林天星发生很多事情。她却全然未知。
林天星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根本没有她说话的地方。鼓起勇气正要开口。
“星儿,下午我之所以带你过去,就是希望你能了解些许你未曾看见的。我简凌风能给你的也许未及你想要的,可是却点滴分明。他人事,我不论是非。只是,聪明如你,多少能体会些许。是否?”简凌风的话,含蓄,昭彰。
是了,林天星对哈里斯的缘何起?是那些纯粹,是那些轻扬如风的和煦。可是,下午他带她去认识到,那个人也有他所隐藏的未可知。并不若他表现的阳光明朗。原本美好的遐想,到底是捉襟见肘的。一时的感觉,毕竟薄弱,她怀疑了。
那又如何呢?即便她对哈里斯起了异想。何曾需要赔上她的婚姻去证明什么?
“宝贝。爸爸已经什么都没了。这对玉佩,是你妈妈当年嫁给我的时候,你外公给的。说是祖辈,传承至今。在我最潦倒的时候,起了念头,也拿去签订过。得知它价值连城,反倒不舍。今天正好交付给你。”爸爸说道。“这是我唯一能给的了,等你婚后,我可以陪你妈妈去她想去的地方,走走看看。”
妈妈看向那对玉佩,对上爸爸的双眸。一时复杂的眼眸泛起水雾。她不曾想过,他还留着。
文森特,始终稳稳地递着那份黑白分明的文字。
简凌风手,执笔一扬。落下他的名。
林天星微微垂了眉眼,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提笔落款。不为其他,只为她这生至爱之人唯一牵挂的仅剩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