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不知,那是一句玩笑话,却是我以后的牵。
  我看着前方行走在人山人海里的陌,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修长的身影在那么多人流里我都还能看得那么清楚。
  我远远地跟在陌的身后,看着他微瘦的背影,突然的就想起了那年还是个小乞丐的我,也是这么的跟在那个小男孩的身后。
  我跟着他是因为,只有他只剩他还肯跟我说话了。
  那次是第一次他带我出去找吃的,他沉默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跟上没有。我一直在他背后看着他,深怕跟丢了,他偶尔的回头我都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低下头很慢的走着。我不敢和他走在一起,因为没有勇气,更是因为怕。
  他,太不像一个只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背影,明明那么瘦弱,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瘦弱的身影,怎么会有一种坚定和冷漠?
  我怕。
  他就像个深渊,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吸进去,深陷沼泽,不可自拔。
  所以我怕。
  明明就算是哪怕稍微大一点的风都可以把他吹跑,可只有看到他那幽深的眼睛才知道,他那小小的身躯里面还隐藏这一股可怕的力量。那股力量强大到能把任何想要伤害他的东西都毁灭。
  强大到可以和一个已发了狂的成年乞丐斗架只是为了那半截白番薯;强大到面对那么可怕、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也能做到那么平淡,甚至还可以笑的无所顾忌;强大到能为了我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可以抛开一切,跟一个浑身充满邪恶又凶悍的陌生男人走。
  也或许,现在的我所拥有的勇气都是那个小哥哥送给我的礼物吧。
  今天的天气有点热。我伸手抚了抚额上那块狰狞得似将要把我的脑袋分裂的疤痕
  我微微笑着。
  小哥哥,你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么?
  “我饿了。”
  不知什么时候陌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在人潮拥挤的人群里我们站的格外的近,都能看清他清秀的脸上细细的绒毛。
  我放下手,笑容不改,眼里却是把他送我的玩味和寒冰一并送还了回去。
  “我也是。”
  在这熟悉不过的街道里,人潮就像是路边那迎着春意开得红艳的梧桐花,总是旧的一批还未落尽,新的一批就已经到了。
  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着那古板的街市,偶尔也会出现那么几点艳丽的红色来点缀着这无聊的景色。
  红,红得妖艳,红的伤人。
  可是那像火一般生命力顽强,我幼时最喜爱的鲜红,现在却只会无情的刺痛我的眼睛。
  我,讨厌红色!
  “喂,跟我吃饭不要心不在焉。”本一直低着头吃着面的陌很是不爽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这样会有种让我想在大街上揍你的冲动。”
  我喝了一口汤汁,温热感觉直通心底。却又很快的冷却了下去,让我对这个春意渐凉。
  我们是在两天前那个傍晚到达的。
  当时灰头土脸的我站在那半山腰看着那被暮色笼罩的城市,远远地还有一股细微的蒙雾蔓延,就算街上还是那么多的人和车辆在为着时光穿梭,但是,我还是看清了那丝忙碌的空气中,泛着一股即渐沧桑的气息。
  微倾城,老了么?
  那时我扶着旁边一棵很高大的树木,心中一片怅然。
  久违的母乡,多年之后我回到这里,又再次见到你了,你,却已要老去。
  “你想要的不过是想让我感到羞愧。”我悠哉的将面条塞进嘴里,边笑边鼓着嘴含糊着“可惜你办不到。”
  我们来的是一家老字号。小时候因为上学时会经过这里,这里的老板娘也很亲和,面也做的好吃极了。上学时我每次都嚷嚷着要吃到这里的面,哪怕来的时候在家里已经吃得很饱了。
  多年过去了,摊还在,人换了,面的味道,也换了。
  今天的天气有点闷,天上淡淡灰色的云朵滞留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外头的地板已经淡淡沾湿了不少。偶尔会有几只北来的燕子在这店门口擦地而过。
  我看着面里袅袅升起的烟雾,只想着会不会这就是一朵想笑的云,正在用尽自己生命的力量想要去勾起自己本来就没有的嘴角?
  我没有去想这会不会就是我最后一次能吃到这么温热、新鲜的东西,或者是最后一次用餐,我只想在我不多的时间里很好的、很好的去利用这个时间来让自己真正的开心一回。
  “你,要不要去你原来的家看看。”
  我一愣,抬头诧异的看着问我这话的陌。
  陌看到我抬头看他,棕色眸里冷漠的蔑视一下子代替了原来的神情。
  速度快的,让我以为那只是个幻觉。
  “别这么看着我。”陌的身子很冷淡的往后仰了仰“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你这么委婉,的女人出来。”
  陌故意在“委婉”这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讥讽停留在他看着我的眼角上。
  我沉吟了一下,看着陌继续低下头吃着没有吃完的面。
  我们在山野中走了两个多月才终于看到了这城市的边边角,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陌总会说出一些让我会发呆的事,然后自己在心安理得的继续吃着东西,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的看着他,自己回想着刚刚他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感觉,我貌似都习惯了呢。
  我看着陌不紧不慢的吃着,他不长也不短的头发也会随着一些动作而轻微的摆动,心里莫铭奇妙的流出一些心酸。
  “要是要是我能保护你们就好了。”
  不自觉的说完这话我才猛然惊醒。
  我在说什么!
  保护!
  保护一个杀手!
  还是一个作为敌对的杀手!
  我有些惊惶的看向陌,发现陌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继续吃着东西。我才松了一口气。倒不是我怕他会突然发怒一刀把我灭了,而是这句话关系到我们之间关系的尊严。
  我们是敌人。被一个敌人说“保护”,不是可笑,而是讽刺,将对方的尊严狠狠的践踏的讽刺。
  要是陌突然对我说“我保护你”,我也会生气的。我们从来都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从来都是巴不得对方哪天走在路上突然死掉的人。保护?这词和我,和我们都不会有任何的关联。
  我突然说这话也是因为发觉,他,其实跟我的小哥哥好像的。
  都像是一个手握傀儡线的人,操纵着手里傀儡演着一场戏,观众看的精彩却不知那个操纵着傀儡的人,也只是别人手中的傀儡。
  心甘情愿的做个傀儡,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丢了。
  想起刚刚陌问我那个问题时,我看到陌眼里的期待和一些焦急
  我都差点忘了,他,始终都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啊。
  那么,我的小哥哥,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一个女孩,想着小时的那个巷子里,那个嘤嘤哭泣舍不得他的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