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姜儿就住进了宁安家中。
  说来也巧,原本病情严重的宁安在姜儿的照顾下,这病既然也慢慢好了起来。到了后来既然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四个时辰是正常的。
  可是姜儿并不喜欢正常的宁安,因为病时的宁安会依赖自己,会窝在自己肩膀上哭,除了自己谁都不见,可是正常时候的宁安,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或许说是拒姜儿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姜儿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宁安对着其他到他家串门的姑娘大婶们柔声交谈,颔首浅笑了,可是正常时候的宁安,却一心想着躲着姜儿。
  而且就算有时候宁安没有躲过姜儿,也会摆出一副姜儿欠了他什么似的表情,这让姜儿难受的很,姜儿也不止一次的提出要离开,但每次姜儿都因为发病时依赖自己的宁安而留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吧。
  姜儿看着恢复了正常,正在庭院看书的宁安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这几个月自己对宁安的悉心照料,居然换来了宁安躲着自己的结局,而现在的自己居然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自己究竟是傻还是疯啊。
  这日宁安疯病又犯了,好不容易等姜儿把他安抚到情绪冷静,恢复了正常却又反常的开口留下了姜儿,宁安看到即将离开的姜儿,居然馆了官自己的乱发,淡淡说道:“你且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
  听到宁安这略带乞求的声音,姜儿已将平日里闲着无聊,想出的一百来条如何报复有求于自己的点子纷纷丢弃了,而且还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寻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要陪宁安很久的模样。
  而宁安在叫住姜儿之后,居然久久的没有开口,而是抬头看着种在院中的那棵杨树,看了很久,久到姜儿的脖子都酸了,这才开口。
  宁安看着那棵粗壮的杨树,淡淡的冲着杨树说道:“如果我好了,你会离开吗?”
  虽然宁安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杨树,但是姜儿却知道宁安是在对自己说话,姜儿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自己以前虽然一直想着要离开,却从未实施过,说到底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心善,而是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借此来安慰安慰自己罢了,借此安慰自己,其实自己除了宁安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今日宁安突然问出这句话,姜儿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原本以为自己要离开宁安将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却忽略了宁安近来的病已经稳定了很多,似乎不久之后自己就哭完全离开,这一事实。
  说起这事,姜儿是不可能不伤心的,但是姜儿却执意的不肯在宁安面前服软,所以姜儿决定将自己此时的心事隐瞒。
  于是宁安只听姜儿爽朗一笑,继而说道:“那是肯定的了,我总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永远留在你身边,那样别人会说闲话不说,就我自己也会觉得不自在。”
  原本姜儿以为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罢了,却想不到宁安在听了之后,既然情绪如此的激动,居然瞪大眼睛把姜儿逼到了墙角,然后居然还伸出手撑着一面墙,以免姜儿离开。
  这才恶狠狠的冲姜儿说道:“你住我家怕别人说闲话,那你当时为何要住进来,更何况你别忘了,在你住进我家的前几个月,都是你帮我洗澡的,我全身上下早就被你看光了,你要怕别人说闲话,为何你当初不怕?”
  面对宁安突然的凶恶,姜儿显然被吓到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宁安,一副害怕的模样。
  宁安看着姜儿这幅模样,居然情迷意乱了,居然低头想要吻住姜儿的粉唇。不过不得不说,虽然平日里姜儿的确不靠谱,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姜儿还是最靠谱的一个。
  因为这时候的姜儿居然回过神来了,而且还一把推开了宁安,继而拢了拢自己因为靠在墙上而有些凌乱的长发,一副严肃的模样说道:“先前照顾哥哥只是由于哥哥病了,需要人照顾,所以才会如此,若有冒犯还请宁家哥哥多多包涵。”
  被姜儿推开的宁安,在听了姜儿的话之后,嘴唇微微蠕动了一番,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呵呵”笑了一声,便转身回房了。
  与以往不同,这次姜儿看到宁安离开,并没有跟上去,而是靠在墙上思考了起来。
  先前自己着实想过几次要离开,但每一次都只是一时赌气罢了,从未想过,自己若是真的离开了,宁安会怎么样,自己又会不会不适应什么的。
  而今天宁安的这一问,姜儿的情绪便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已经无法制止自己去想这件事了。
  其实姜儿一直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了宁安,那么受不了的一定不会是宁安,而是自己,毕竟现在的宁安已经可以每天躲着自己了,但是自己却还时时刻刻的盯着宁安,生怕宁安离开自己的视线出什么意外。
  而且宁安说的不错,自己如果真的怕那些人说闲话的话,那么这些日子就不会每日给宁安洗澡擦背,也不会任由宁安在发病的时候抱着自己,更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不管不顾的住了进来。
  说到底要是外面的人说闲话的话,那么自己早就不知道被人说成什么样了,又何必扯一些自己害怕那些流言中伤自己,要在宁安好了之后离开之后的谎言呢。
  自从姜儿与宁安这般说了一回话之后,宁安便越发的躲着姜儿,而且宁安发病的时辰也越来越短了,短短三个月时间,宁安的发病时间已经从一天八个时辰到了现在两三天才偶尔发一次了。
  姜儿看到宁安这幅模样,不由得急了,按照宁安这个模样,怕是用不了多久就痊愈了,到时候自己也就真的要走了。不过对于这事姜儿也只是在心中干着急罢了,虽然姜儿也曾想过自己可以求爹爹给自己一些加重病情的药,却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如果真的要宁安受更重的伤害,姜儿还是不忍心的。
  所以姜儿只能每天多看看宁安,毕竟姜儿知道自己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就算想看宁安也是看不到了的。
  可是不管姜儿每天花多少时间去看宁安,也改变不了,宁安的病好了的事实。
  那天宁安的爹爹带来一个山羊胡子的大夫给宁安把了脉,又进行了一系列的诊断之后,便满脸喜气的给宁安的爹爹报喜,说宁安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宁安的爹爹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自是喜不自禁,而前不久刚从外地回来的宁安的娘亲,更是开心的直要去拜菩萨。姜儿偷偷瞥了宁安一眼,发现宁安也是笑的极为开心的,姜儿想宁安一定也是极为高兴的吧,毕竟病了这么久了。
  可是宁安越是这样,姜儿就越不开心,总觉得宁安是知道自己的病马上就要好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才开心的。
  可是这里是宁安的家中,姜儿又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女,有些心事自是不能跟那些大男人说。所以姜儿只能默默的憋在心里,直到姜儿在屋子里闷了一下午,气焰渐渐消了,这才收拾了一番去跟宁安的爹爹打了声招呼。
  当姜儿找到宁安的爹爹的时候,宁安的爹爹和娘亲正在饮茶,但宁安的爹爹一看到姜儿却还是忍不住跟姜儿招了招手:“哦,姜儿来了,一下午没见姜儿这是去哪儿了?”
  姜儿看到宁安的爹爹这般欣喜,心里有些惆怅的咬了咬嘴唇,略略犹豫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宁叔叔,如今宁安哥哥的病也好了,姜儿也不便久留了,但今日天色已晚,姜儿一个女孩子家也不方便,所以姜儿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今日姜儿来此是特意来给宁叔叔,宁婶婶辞别的。”
  “啊,姜儿,怎么就要离开啊?”宁安的娘亲一听到姜儿话,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抓住了姜儿的手热心的询问了起来。
  面对宁安娘亲的询问,姜儿自是不怕,毕竟自己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所以这时候的姜儿只是对着宁安的娘亲说了几句:“姜儿一个姑娘家的,在人家家里住了几个月,外面本就有人说道姜儿了,更何况宁叔叔宁婶婶还有个儿子,原本宁安哥哥害了疯病倒没什么,可是现在宁安哥哥的病好了,姜儿要是再不离开,姜儿说不定都找不到婆家了。”
  “哪有什么关系,你与……”宁安的爹爹听到姜儿话正想宽慰姜儿,却不想被宁安的娘亲撞了一下膝盖,多年的夫妻宁安的爹爹也乖乖的闭了嘴,听候妻子的指令。
  而宁安的娘亲则是表露出一副支持姜儿的模样。
  “姜儿想的不错,女儿家终究是要面子的,虽然我与你宁叔叔早有打算,但是外人的口舌不可不避,明日我便与你宁叔叔一块送你回去好了。”
  面对宁安娘亲的好说话,姜儿是感激的,但又着实觉得烦闷,所以并没有与宁安的爹爹娘亲说几句话便回了房间。
  可是令姜儿没想到的是,当姜儿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宁安早已经倚靠在姜儿的房间门上了。
  “啊!”回房的时候姜儿冷不丁的看到倚靠在自己门上的宁安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但姜儿毕竟与宁安相处了这么久,所以姜儿还是很快的恢复了镇定,并且还礼貌的问候了一句:“宁安哥哥这是做什么呢?”
  但是宁安却显然不吃姜儿这一套,宁安不仅对姜儿的问候没有摆出一个笑脸来,而且还目光灼灼的看着姜儿一副很不得把姜儿生吞了的模样恶狠狠的说道:“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姜儿听到宁安的话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而且还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对不住人的事,既然让宁安的情绪这么激动。
  但是姜儿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却发现自己貌似除了几个月前与宁安强硬了一次之外,似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宁安的事,虽然自己每天都看着宁安,但也没有主动找宁安说话,更没有去招惹宁安,就连每日跟在宁安身后,姜儿都是小心翼翼的躲着,不让宁安发现自己。
  宁安看姜儿这幅模样,便知道姜儿怕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姜儿不知道宁安可是知道的。于是宁安直接扑了上去,一边把姜儿往床上推还顺道扒着姜儿的衣服,一边提醒姜儿。
  “你说说看,这几个月你和我说了几句话?不说我没疯的时候,就是我在疯的时候你又跟我说了几句话?啊!你说!”
  “啊!”姜儿一把护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强忍着笑意,原来宁安是在气自己没有和他说话,虽然姜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做的应该是抵死反抗,而不是在心里偷笑,但是姜儿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可是更让姜儿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宁安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居然用力把姜儿的衣服一撕,把姜儿的衣服撕成了两半,害的姜儿只能大叫着伸出手护住自己。
  “你不是说,你要回家吗?你不是说,你要嫁人吗?”宁安说这话的时候,宁安自己的衣服也已经脱了个差不多了,而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离姜儿不足半寸的地方,姜儿张口想叫,却被宁安张嘴堵住了姜儿的红唇,把姜儿要说的话悉数咽进了肚里。
  “既然,你在乎名声,那……”宁安的唇从姜儿的唇上移开,声音沙哑低沉却又偏偏故作凶狠,却最终被姜儿裸露在外的皮肤所迷,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全便将唇重新印上了。姜儿微张的粉唇。
  第二日一大早,姜儿便辞别了宁安的父母回到了家中,而宁安也在姜儿离去的这一天离开了家中。
  原本回到家中的姜儿本打算将这一夜当做一场梦,过了便过了。可是偏偏命运弄人,在几个月后姜儿的肚子居然渐渐大了起来。
  姜儿的爹爹和宁安的爹娘虽然对这事并不清楚,但也猜出了七八分,于是一个个的都想从姜儿口中得出事实的真相,并且想把姜儿抬回家中,虽然宁安现在不在,但把姜儿嫁进自己家,对外再说一声宁安某天夜里回来过也好过几个月之后浸猪笼不是。
  可是姜儿性子倔,任凭谁劝也不说,最后姜儿索性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谁也不见,可是肚子大了小了都是看得出的,姜儿的事很快便被那些街坊邻居发现了,一阵闲言碎语之后,便是抓着姜儿去浸猪笼。
  其实族长本是很疼爱姜儿,原本打算只要姜儿说出这孩子是谁的,只要那男子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就不追究姜儿了,可是姜儿这一次却不知道犯了什么傻,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不过姜儿的身子总是经不得受这么一个罪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英雄了,一个可以解救姜儿的英雄,哪怕这个英雄就是罪魁祸首。
  就在族长逼问姜儿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原本那些看姜儿热闹的族人,都被这爆竹声所吸引跑去看是谁放的爆竹了,就连族长也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上一眼。
  姜儿倒是没看,反正自己待会儿就要浸猪笼了,这些东西看了只会更伤心罢了。
  可是姜儿不看,不代表不会没人逼迫姜儿看,一会儿之后,姜儿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便看到宁安身着喜服,身后跟了几个同样穿着喜服的男男女女,姜儿看宁安这模样,瞬间明白宁安要做什么了,但又不敢确定,所以继续闭着嘴巴站在原地,不做任何表情。
  倒是族长看到宁安这幅模样张开问了句怎么回事,哪成想宁安居然一掀裙摆冲着族长及姜儿的爹爹跪了下来。
  “族长,岳父大人。”
  “这是……”族长和姜儿的爹爹对视一眼,虽觉得奇怪,但也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这小子来了,姜儿应该没事了吧。
  宁安何尝不知姜儿爹和族长在想些什么,于是也不等姜儿的爹爹和族长开口询问,便朗声说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是来求亲,希望岳父大人可以把姜儿嫁给小婿。”
  “你这明明是来迎亲的吧。”还没等姜儿的爹爹和族长开口说话,一旁的好事者便抢先说了这话,而宁安也不恼,只是冲着姜儿浅浅一笑:“大家都看到了,姜儿现在身子不便,而我又想早些把姜儿娶回来,所以才会在今日把一切都给准备好,只等着岳父大人和姜儿点头,便把姜儿娶回家的。”
  “你的意思是……”旁人在乎的或许是宁安太过猴急,而族长在乎的却是宁安话中的意思,宁安见族长似乎明白自己说什么了,于是冲着族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姜儿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那你怎不早些出来?”听了宁安的话,姜儿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待嫁少女便很富同情心的问了出来,而宁安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沉稳的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来,递至姜儿面前说道:“因为我去拿给姜儿的聘礼,顺便赚了一些钱财,免得姜儿以后嫁与我会受穷。”
  姜儿虽然并不想理宁安,身体却不自禁的接过了那沓书信,姜儿打开来,之间这些都是自己与宁安以前互通的书信,以前姜儿以为不多,可是等真正拿到手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宁安互通的书信并不少,而且所说之事之详尽,让姜儿都觉得惊讶。
  可恰巧这个时候宁安还凑过头来颇有些调皮的冲姜儿说道:“怎么样,娘子,为夫的这份聘礼你可喜欢?”
  姜儿抬起头来,眼里似乎闪了些泪珠,但还是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
  后面的话,因为这里这么多人,所以姜儿没有说出口,但姜儿觉得宁安懂,所以就这么睁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宁安,看的宁安心都化了,于是宁安也变得认真而又深情了起来。低头认真的看着姜儿说道:“七年前,那个大风的日子。”
  听到宁安的话,姜儿终于点了头,然后冲着族长和全部的族人说道:“宁安说的不错,孩子的确是他的。”
  听到姜儿的话,族长和姜儿的爹不禁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宁安马上就要代替姜儿浸猪笼的时候,整颗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但姜儿却毫不担心的看着宁安,宁安也报以一温柔的笑。
  在浸猪笼的时候,姜儿虽表面平静,但从手里紧攒的书信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可以看出她其实是担心的。
  很久之后,当刚刚生完孩子,正虚弱的躺在宁安怀里的姜儿问宁安那时候怕不怕的时候,宁安温柔的看了一眼姜儿又看了一眼孩子,语气笃定的说道:“不怕,因为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个真正的男人,可以为妻儿付出一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