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混乱的世界,混乱到很多东西都很无常,人祸以及天灾每天都在发生,倒霉的话的确容易早逝。我们无需杞人忧天,但的确见过太多的人死去,在我所生活的城市,死去的人大抵死于人祸。在荒唐的地方,很多人死于刀下,凶手可以是他朋友甚至是自己。
对于太多数人,死了立即归于平凡,尘归尘土归土,只带去衣物。葬礼上子孙恸哭,哭一时半会,然后接续操办丧事。有的人非亲非故,甚至在葬礼上谈笑风生,只要有人陪他作乐。
在某个位置正有人在抱怨,吵得要死。或许正是他的邻居。
我叫左千。
我来一个忙碌城市的一隅,走过很多角落,走这些角落大都很无奈。
我努力回忆自己的过去,我以为会有无数碎片冒出来,很多美好让我想哭,结果没有,回忆仅仅使我发呆。忍受着头疼,我尽量使自己忆起些什么,我还记得人名、地点、大概的时间,却忘记长相、场景、做过的事情。过去是很模糊的,忘记的有百分之八十,有印象的还剩下些许,足够我说清楚的少得可怜。
我突然有了点恐慌,往事如梦,时光匆匆,曾经很多相识的人如今形同陌路,很多事很多感情淹没在岁月洪流中。
面对记忆有种想哭的冲动,当日曾有发誓,某些美好要铭记在心,某些情谊永不忘记,如今感觉有心无力。过去太多东西被淡忘,没办法找回,几乎所有的人名只能找到模糊的身影,那些话语更是荡然无存。本是想要追忆一切,有的东西以为只是很久没去想,如今竟已彻底忘记,这让人无法从容面对。曾经相伴多年的人都不知去向,很多记忆一片模糊,连名字都被忘却。
恍若隔世,这让我如何去写?
回忆很难放下,或许记忆中的人已经远去,但始终会有人死守这份记忆,这该有多么勇气,这怎能说是婆婆妈妈、没魄力放下。
在小学九岁的时候,曾意外的掉进池塘里,被村子里一个大婶看到,她急忙替我喊起了求救,一个叔叔救了我。我家人都闻讯跑了过来,奶奶把我抱在怀里一个劲的的感谢菩萨,我的喝了不少水,此刻想吐但吐不出来。我在心里同样在拜谢上苍,整个过程有惊无险。爷爷由于着急骂了我爸妈几句,怪罪他们不看着我。我妈抱怨我贪玩,脚跟总想走,我爸更直接,上来看见我没事直接扇了我一个耳光,吼道,"小兔崽子,死了都算了。"我知道那是气话,但还是哭的稀里哗啦,周围的邻居都劝我爸说孩子没事就好,要真死了你还不难过的要死?我爸没再做声。
这一次掉进池塘纯粹是失足,是一件很小的失误,尽管代价可能要付出我的生命。而针对被水淹,我爸采取的杜绝措施是禁止我单独去外面乱逛乱窜,禁止我下塘下河,我的想法是尽快让我学会游泳。但我不敢说出来,我向奶奶望去,奶奶沉默了几分钟后说,"乖,听你爸的话,以后长大了有机会学。"
我在心里说,我以后一定要学会游泳。
倘若我再次掉进水里,无人来救,我大概会在水里手足无措,想喊救命,张口让我喝掉不少水,我没有发誓要是活着我一定再不来这个鬼地方,我只会想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我或许会在丧失意识之前憎恨双亲,怪罪他们从不让我涉水。蠢货才会说出十八年后老子又是好汉的话,小时候我害怕鬼怪,但从不相信人会有来世,我在乎是这一生。若就此被淹死,我生算不上人杰,死后怕只会被鬼雄欺负。
我去外地上中学时常和朋友以及同学说我喜欢游泳,但是从不谈及我游泳的技巧和水平。他们都认为农村里长大的人都会游泳,且个个身手不凡,凡事有例外,我就是例外之一。我上四年级他们已经敢独自去不大的池塘,年龄大我几岁的已经被当成学习目标,我还在岸边觊觎着他们已经很少使用的游泳圈。
小时候我从来没有偏离过父母安排的大致路线,父母要我好好读书,没事就看书,少出去玩,否则自有办法可以对付我,一旦我表现的稍微好动、贪玩,少不了一番骨头吃。我小时候失去过很多欢笑,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尽管是按照家人很笨拙的教学方式进行,但是不可否认我在小学时期得到诸多的奖状、荣誉要归功于此。父母都望子成龙,在乡下这样贫瘠的地方更是如此。一旦我有迹象表明正在试图偷奸耍滑,爸妈大都会用一些过激的方式来制止我,比如拳脚相加,大都是耳光,很少会用吐沫来苦口婆心地教导我,他们亟待我改邪归正。
如果不是我小学时期性格活泼,加上爷爷奶奶对我的呵护备至,或许我会造成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大概我会继承父亲易怒、动辄迁怒他人的脾性,那会使我在人际交往中束手束脚甚至招到一致排斥,面对生活中的琐屑和各种烦恼,我估计不会是一个贴心的朋友,将来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以及好父亲。如果未来我仍无所成就,估计我会沿袭父亲的治家方式,那会是一个个恶性循环。
我小学时期尤其是在三四年级,享受乡下的孩子一般得不到的诸多殊荣,学校的老师、附近乃至邻村的一些大人都对我有所表扬,主要是因为我画画得很好,其实是他们认为画得很好且认为我在画画一途上有天赋,加上学习成绩不错,有一些和家人来往密切的大人的言传,久而久之在一定的范围内大人们都知道某村有个小画家,我在上学的路上很多长辈会打趣着叫我小画家。对我而言,我最大的收益就是在很多时候,即使我调皮捣蛋地损坏了别人的一些东西,大都不会和我计较,因此甚至有玩伴撺掇我去别人的土里摘西瓜。
或许是周围的一些邻居家的大人觉得我还算优秀,又或许是作为一个经常见我爸动手教训我的外人都于心不忍,不少大人开始劝说我爸多给我点自由空间,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老爸偶尔会高声教训我,也会引起周遭一些大人的劝解,这使我偶尔会玩得不亦乐乎,难免会得意忘形。我一贯认为自己被禁锢了太多的自由,当看到父亲平静的接受别人的好言相劝,其实心里十分忐忑,即希望父亲不会再板着个脸,又担心父亲执意要教训我。
我还没成年的时候开始记忆力衰退,健忘慢慢成为了习惯,我也开始习惯健忘。我忘掉了有关过去生活的太多细节,但我还是努力回想着。忘记细节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这使我觉得每天像是在做梦。我忘记很多东西,甚至我过去的诸多事迹在朋友或者长辈的口中叙述出来,我自己却没了印象。我怀疑说出那些事关我而我本身已忘记的故事的人是在开玩笑,哪怕我拼命地想要忆起,也想不起和他或和她在那个故事里发生那些事。有的或许的确被我忘了,那些我还印象的事,我记住的是大概,忘记的是细节。
人总会经历一些难忘的事,或许当时泪流满面。但回头望去,场景、故人的相貌、发生的事情,都只隐隐记得一些轮廓。这多伤人?在彼此的路上走出了很远,对方的身影模糊的快没了,有的人多想再见一面都不可能,无法叙旧,只是渐渐忘记。
4
某个在某个我们一心向往的树林前竖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外人禁入",我们每天或多或少的徘徊在树林的附近,当我们发现树林并不是总有人把守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进入其中,我们也许没有打算进入树林后做什么,只是想要体会擅闯禁地的刺激感,和逃脱惩罚的成就感。
小时候常有表现的蛮横、色厉内荏、轻许承诺、告发朋友,这反而代表我们全面的发展,甚至为以后上当提供了最初的经验。当我们小的时候看见有人可以用拳头霸道地占有别人的玩具,便会心生仿效;当我们看见家人不轻饶的眼神时,就会下意识的隐瞒真相,以便逃避惩罚;当我们发现和班长或劳动委员关系要好可以享受"特权",就会乐于去结交、示好甚至是巴结。这并不是人性本恶,这是人的天性。人性是一个有分歧的话题,牵涉甚广,可能离不开无数年来的人类发展习惯,以及个人认知的程度、受到关爱的多少。
小时候我们质朴,不是我们没有纷争和意图,而是我们的嫉妒、不服、讨厌、开心、不满、埋怨都表现在脸上,也并非我们格外真诚,而是我们很难瞒过大人。我们会撒谎,甚至撒谎成性,是因为我们体会到撒谎的带来的实惠。就像我们很容易体会到暴力带来快感,我们易体会到一些大人并不认可的方式所带给我们的快感和刺激,比如打架,比如高声辱骂瞧不起的对手,甚至向老师告发同学都使我们兴头十足。
小时候我迷恋大人们说的灵魂和灵魂游荡事件,晚上睡觉会望着窗棂出透着的光亮心里会犯怵。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十分害怕鬼的人,尽管我知道鬼并不存在。夏天的时候,哪怕再热,我都会用被子盖住头,大都汗流浃背。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盯着窗子看,迫切希望什么都看到什么或者什么都看不到,这并不矛盾。如果某天我真的看到了什么,我或许会变相的心安,对于看的到和看不到,我渴望终止某一种可能。
我始终不敢一个人在一间房子睡,胆子小到让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地步。且不仅怕鬼,还怕"贼",我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贼,脑子里假象的贼很凶残。一个人躺在床上,听见一丁点声响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里不停地叫唤着快点天亮快点天亮,当公鸡报晓的时候紧张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那会乡下还很贫穷,穷就有做不完的事,不仅是家里穷,乡下的资源也穷,土地贫瘠,很多人尽管有种植果树的想法也无法实现,便只有作田。没有经济实力,买不起作田的工具,就得养牛。养鸡、养鱼,种植蔬菜这是为了满足日常需要,有余的时候可以额外卖到一点钱。养狗则主要是为了给生活增添乐趣。我不知道贫穷和习惯早起的具体关系,我所看见的是乡下的老人都习惯早起。
早上起床后一切阴霾扫去,如常上学,放学如常,依旧会有欢声笑语。
我小时候是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曾经几乎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开口叫过我妈和我爸。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妈处于特殊时期,一方面是抚养我,一方面是有更好的工作,后来一家人决定抽签,结果是我被放在家里。是爷爷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我,爸妈一个月会不定时回来住上好几天,然后回到市里。
爷爷奶奶对爸妈表示理解和赞同,毕竟赚得到钱才能生存。村子里很多人说我爸有出息了,带着我妈在市里做起了生意。我奶奶在一旁笑着说,哪里哪里,没有的事,也只能勉强糊口罢了。那会我尚只有四五岁,却因此而有强烈的优越感。
在我十一岁左右的时候,我妈特地带我去了他们当年在市里做生意的地方看了看。门面的主人已经不是当年爸妈转交的那个人,一打听才知道至少已经换了四五个主人,甚至有的人买下来就是为了再卖出去,从中赚取差价。
和附近的一些房子一样都看起来格外陈旧,从墙壁的颜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年代很早就已建成,第一层大都被用来卖物品或是开牌馆,门面都比较窄。当年爸妈就是在这个地方卖一些自制家具,而这样"寒碜"的店面是很难招揽到买家的,城里的人大多不放心这里货物的质量,甚至从不会考虑从这样的门面订购所需的家具。我妈说偶尔乡下的邻居会来买,也会介绍给同样生活并不怎么起色的亲朋好友来买,而这些买家才是我爸那个门面的主要顾客。
可能是假象的某种荣誉被打破了,或许现实对我的幻想冲击太大,我站在妈妈的旁边突然有掉眼泪的感觉。我如今似乎更能想象爸妈就在这个地方期盼似的赚钱,期盼明天会有大的起色,他们每天面对车水马龙,这些车辆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在奔波忙碌,却始终难与我爸的小店铺有交际。生意远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太差,但或许就是这种望不见头的处境使父亲即很难鼓起动力,又不甘心就此舍弃。
我六岁要上小学的时候,爸妈转卖了小店铺,回了老家,我开始和爸妈一起吃饭,不过依旧睡在爷爷那边屋子里。有时候奶奶爷爷吃饭的时候习惯性的问我吃不吃,我便跑过去坐在饭桌前,我妈常故意说,"又跑奶奶这边吃来了,难道我煮的饭不好吃?"爷爷奶奶还是一个劲的笑,说带了这么多年总算不是白带的。
我崇拜几个同村的伙伴,他们年龄稍长我几岁,他们拥有让我羡慕的自由空间,他们可以花大把时间用来游戏,众所周知,游戏对于孩子而言就是一切。我把大量时间用来看书,尽管我无法静下心来,也有必要让自己看起来在努力学习。我妈会督促我,要是哪天心情不错,冁然而笑,我或许会被赐予一些游戏时间。
那年的暑假里陕西卫视播放了《风云雄霸天下》,我和很多孩子一样,喜欢武侠电视剧,诸如《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等。
我迷恋《风云》的程度在同龄伙伴的眼里都显得不可思议,不愿错过哪怕一秒钟的演播,在观看的时候情愿错过和伙伴们一起去追打玩闹的机会。父亲那个时候便从事房子装修的工作,这个工作并不吃香,或许是这个工作里的一部分人不吃香,而父亲正是那群不吃香的人中的一个。父亲早上吃完早餐骑摩托车去上班,下午大概五点半到家,五点半左右的这个时间段恰好是《风云》在一天里最后一集的播出时间,大概已经播放了一半,也往往是我最迫不及待渴望看完整集内容的。
我每天都会在五点十分便把电视机的音量调的很低,一旦听到父亲那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我会在第一时间关掉电视,三步并着两步走,站在屋子旁的空地假装在那逗留的样子,那里一般会有伙伴在那里玩耍。若父亲下午回到家看见我正在看电视,他会认为我已经在电视前待了大半天,那样就不会给我好的脸色,我很可能被训上一顿。
当时父亲性格易怒,在家人面前沉默寡言,教育方式直截了当,打耳光或是光秃秃的树枝招呼我的身体,我为此哭过很多次。我爸打的时候会吼道:"服不服啊?"
"不服!"
"啪"的一声身上又多了条印痕,透出浅浅血色。我爸更加光火:"服不服!"
我死不肯低头,"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最后还是我妥协,逞强的勇气过了不久就被疼痛覆盖,"呜,呜呜,服了服了"
勇子是我的好伙伴,两家相隔的不怎么远,经常会来我家这边找伙伴们一起玩耍,不少次他都要拉上我一起去,都被我拒绝了,难免有时会恼羞成怒。他冲我囔了几句,他无法理解我成天待在电视面前观看电视剧,而我也无法解释。但是小孩子的一个天性就是不记仇,过不了几天他还是会和我说话。
那天下午,正好广告时间,我刚出门就看见了虎子他们在玩游戏。虎子无意间看到了我,有点迟疑,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注意被对方给碰到了。虎子输了比赛,冲我笑了笑,我也跟着笑了笑,然后他走了过来。
虎子问我:"你怎么想的,这《风云》未必有这么好看,都不出来玩?"
我一顿语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何如此喜欢,看完一集后我也无法对他复述电视剧里所演绎的大致内容,看的时候很入迷,看完后发现自己忘了很多。因此我无法用言语来告诉别人我究竟在看怎样的一部电视剧,或许我喜欢步惊云的发型和冷酷、聂风飘逸的长发、无名拉的二胡以及里面的绝世好剑和雪饮狂刀,这都是我从未拥有的,对我而言很难说如果拥有会是什么感觉,但正是如此我才会去幻想。
几乎所有的伙伴都和我一样,十分迷恋弓箭、刀剑和木棍,当然现实生活中我们无法拥有心驰神往的刀或剑。弓箭可以自制,木棍更容易获得,但是生活中却很多大人疾呼:"危险!这个危险,快,别玩了!"
我会深思大人的这种过于直接的反对态度会不会使我们更乐于去迷恋。
思索的另一个问题是出于对电视荧幕上武侠偶像的崇拜而心生模仿,还是好强的人本性中更易去迷恋这类具有攻击性的玩具?
在那个年龄我们已经具有一定的认知,我们知道家鸡、小狗与树干、没有生命石头,后两者是允许被当成靶子的,攻击前者我们都知道不但得不到褒奖,反而招来大人的惩罚,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造成危险的事情发生。但显然我们无法使大人做出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