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越说越着急,说到后面更是感觉说不下去了,有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滚落下来,不敢去看张晔一眼。“怎么会那样?”张晔听了也是一惊,似在自言自语般。虽然他已经想到了陈兴在被人灌冷水的时候会很辛苦,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是洗澡也不行,喝水也不行,总之都不行,那意味着什么?
  他留心听着张晔的话,只是几个字已经让他汗流不止,怕被张晔责怪,跟着补充了句:“我们全是按照张先生的吩咐去做的,没有半点出错,只是没想到会……”在说话间他根本不敢出气,说完话后呼吸便跟着加重,依然是偷偷地瞟张晔的脸色,留心听着张晔说什么。
  “既然你们没有半点出错,那出错的便是我了!”张晔尴尬地笑了笑,就他给他的办法那样简单,连傻子都不会出错。所以他在听了那人的叙述之后,就已经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根本没想会是下边人做错什么。可他这意味不明的话听在下边人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张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
  “我没误会,你别紧张,先带我去看看陈管家!”看他急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张晔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尴尬地笑着。他虽然没有露出责怪的意思,对方却还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很快领着他到三楼,陈兴的房间里,而张晔也终于见到了情况确实不好的陈兴。
  陈兴趴在床上脸色惨白得犹如死灰一般,紧闭着双眼,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呻吟声,就像是一个得了重病即将去见阎王的人一般。他的房间不算小,却是目之所及皆被水渍覆盖,还有些是他的呕吐物,屋内已经有人在打扫了,却还是难以掩饰住那股气味,那气味又腥又臭,跟那些腌坏了的咸鱼味似的,饶是张晔是医生,在这难闻的气味下也皱紧了眉头。
  看来陈兴这次是受罪了,把几天前吃进去的都吐了出来。那有人一定会问:几天前吃进去的不早就消化成粪便在肠子里了吗?怎么会还能被吐出来?可是那要是也真的被吐出来的话,陈兴的肚子里就空得只剩下五脏六腑了!张晔抱着同情心走过去,自责地看了陈兴一眼,暗暗在心中念叨:陈管家你可别怪我呀!我当时也是中了毒,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想着拉你下水的,我真是有失医德呀!我为此深深地内疚着,希望你……
  张晔念叨到这里,投向陈兴的目光突然定格住了,好似瞅见了刺眼的,眼眸随之一颤。快步上前,伸手去去察看,陈兴印堂发黑,眼鼻口耳处皆呈现出一丝浅淡的青色。撑开他的嘴巴,一股难闻的腥臭味立刻涌出来,如果不是他还有呼吸,张晔都怀疑他是死了好几天的人。强压下那股气味,张晔凑近了看,发现陈兴的舌头也呈青色,其颜色比其他地方都深,应该是从此处向其他四处蔓延开的。
  张晔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身后的人:“陈管家昨晚吃过些什么?”那人一直跟在张晔身后,等听调遣,被张晔这么一问,很快便陷入回忆之中,“陈管家昨晚的饭菜和平常差不多,总共有七八样,至于是哪些菜……真对不起,我记性太差了记不住,我这就去问问做菜的。”
  “嗯!也请一并问问昨晚跟在陈管家身旁的人,陈管家昨晚比较喜欢吃哪道菜!”张晔叫住转身要走的人又叮嘱了句才让那人离开,他的目光又再次回到陈兴脸上。又从头到尾给陈兴仔细检查了一遍,脸色忽明忽暗的,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郁闷,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感觉是发现了些端倪的,但是却说出来那是什么。陈兴究竟中了什么毒,还得再探寻一番才知道。
  他一直以为陈兴是太过于蠢笨,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跟陈国东一样中了霍尔草的毒,却没想到其实陈兴在那之前就已经中毒了,只是他一心只想着陈国东的病情,未加留意才会……才会又让陈兴中霍尔草的毒!原本中在他身上的两中毒都不至于致命的,但是合在一起,又给张晔的方法折腾一阵,那些原本该挥散掉的霍尔草毒在四处逃窜时覆盖上了原先潜存在他体内的毒,两种毒合在一起,真是够要人命的。
  如果手下再晚些通知他,他来看见的也许就是死尸了!张晔重重地叹了口气,面露出沉痛之色,要是陈兴真的死了,那他就是真的败坏医德了。身为一个医生,从小到大都在被他老爹教育,不能治好人已经是丢人现眼有辱家门的了,可他现在竟然还做了害人的事情,这事要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让他老爹知道,以后的日子铁定了是生不如死的。让他一想起那种犹如堕入无间地狱的滋味,就在心底冲动地发誓,如果他治不好陈兴,无法挽救自己的过错,那他就自寻了断!
  张晔先寻到陈兴的几处大穴,下了针帮他暂时先压制住还在蔓延的毒性,必须先找出陈兴最先中的是什么毒,张晔才能想法子一齐除去两种毒。索性陈兴现在只是因为大量呕吐,呈现脱水现象,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他再这么施针一压,应该可以腾出足够的时间找出是什么毒药。
  很快的,奉命去问的手下就回来了,前前后后一共给张晔说了八道菜,但那都是杭州的特色,张晔本就心中窝着事情,再怎么耐心去听,也还是听不见一道菜进去的。只是在那装腔作势地听人汇报完毕后问了句:“那陈管家昨晚吃得最多的是哪道菜?”“是清蒸鸡,因为陈管家特地叫了加了些补身体的草药进去,所以他把整只清蒸鸡都吃得差不多。”那人说到这里干咳了声,似乎是想笑,可是看现在这样严肃的场面,根本就不敢笑,于是强忍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张晔挑眉去看他,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忙低着头回,“我叫赵高!”回答时他一脸狐疑地去窥探张晔的表情,很想知道张晔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他的名字。直觉上来说,一定没什么好事的。果然张晔很快就又问他,“那赵奇……和你是什么关系?”说到赵奇,如果不是张晔出言替他狡辩又施计弄晕陈兴,他哪能就那样给放了,单从表面现象看去,他可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名叫赵高的手下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被张晔那么一问,脸色顿时白得吓人,急忙说道:“虽然我们都姓赵,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和他平时也不熟,请张先生不要误会……”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归于了沉默,不安地望了张晔一眼,脸色继续白着。
  任他这么白下去,只怕会自己吓死自己,张晔笑着摇了摇头:“我又没说你和他有血缘关系,也没误会什么,你紧张什么呀?我只是想问问你他平时人品怎么样,不过听你说和他不熟,那就算了!”“虽然我和他不熟,可其他人跟他很熟啊!特别是小六和老三,和他的关系最好,问他们一定知道赵奇的事情!”赵高像是做了错事急着将功补过一般快速说着,说话间眉毛也在跳动。
  “他们两个……”又提到老三了,还好张晔没在喝水,不然一定喷得他一脸都是。说谁不好,偏说老三,老三现在俨然已是张晔心底里的一根不可拔出的刺。谁一碰到那根刺,张晔就恨不得那人立刻消失在眼前。让他去问个已经死了的人,张晔简直会像陈兴那样吐到要死。
  见张晔紧皱着眉头,赵高自以为聪明能猜到张晔心中的担忧,于是继续说:“虽然小六现在还昏迷不醒,不能问他赵奇的事情,不过老三还活得好好的,等陈管家派人去找他回来,那张先生就可以……”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晔已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所说的,然后很快转移话题,“赵高,麻烦你将昨晚陈管家命人混在清蒸鸡里一起煮的药材给我拿些来,或许对陈管家会有些帮助!”
  真受不了他,张晔越不想听见什么,他越说什么,似乎就是想刺激他一般!哎,真没想到他张晔一世英名,竟然因为替人埋了一次尸,本来也是救人做好事的,可就在心底留下了不能清除的阴影。这算个什么事啊?是天让他遇到蕊儿,要帮蕊儿收拾残局的吧?真搞不懂那天是要给他做好人的机会,还是就是想害死他!
  赵高也果真是个办事利索的人,张晔才在窗户边晃悠了两分钟,他就用簸箕端着一些还没被煎熬的草药送进来,冲张晔说:“我问过昨天做饭的人了,陈管家就是让他把这些煮在清蒸鸡里的,因为陈管家说过这地方找药材不方便,用剩下的别扔了,所以就好好地保存在厨房里。”
  那怪能这么快就送到呢!张晔心想着,伸手接过簸箕:“好,有劳了!”张晔抓起簸箕里的各种药材仔细辨认,心里连连叹息着,那陈管家也真是的,跟他客气什么呢?这些药材全都是壮阳补气的,别人不知道,张晔看了还不知道吗?他记得之前就观过陈兴的面色,知道他阳气不足需要好好补补,所以特地将他带上身上用来准备讨好人的药送给了陈兴。没想到陈兴竟然那么见外,对他的药不屑一顾,还去外边随便找人配些药材来壮阳。
  就算病患给张晔最低地价钱,张晔也不会开出这么虐等的药来,这些药能管什么用?初始能维持你几晚乐子,那后来呢?等到你的病情已经能战胜那药物的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呢?只怕到那时候,陈兴还是不会用张晔送给他的那瓶药,因为他一直未放下对张晔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