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皆被雪色覆盖一般,立于无边无际的苍茫之间,张晔感觉自己到了空灵的时间里。风一吹,无穷无尽的白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坠落,由一个很空白的地方落入一个更加空白的地方。隐约间,他发现头顶上方,漩涡的出口处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动作不急不缓,在突然加大的风力中消失于张晔眼中,流进他眼里的是又干又涩催人落泪的沙子……
在身体被人剧烈的摇晃下,张晔强撑起昏沉剧痛的脑袋,浑身动弹不得不说还沉重得要被人灌了铅一般。这让他忍不住又想某国抓善良的老百姓去做人体试验,各种死状惨不忍睹。
皮鞋踏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身旁推醒他的两人立刻直起了身体,声音爽朗而恭敬,从大到小依次叫了四个爷。张晔抬眼看着眼前的四人,其中除了一个个头矮小,看起来斯文沉闷的,其他三个都是虎背熊腰,大腹便便。单看那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天天酒肉,夜夜美女,看似快活似神仙,其实那暗地里欲为不能为,除了和他们同寝共枕的小姐之外,就得遇上个像张晔这样眼尖的才看得出来。
这三货难道是知道了他陆金枪的本事,想请他来治暗病?张晔在心中思忖着,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这三货用迷药这样卑鄙的手段请他来是什么目的。而他也真的猜错了,其目的真叫人跌碎眼镜还摔坏眼睛。
为首的一个,年龄最大的,脸色暗里带黄,怕是已经服用了几千斤中药来壮阳,张晔诊断他是最严重的,再不救只怕就要等到下辈子投胎做了男人才能干那事了!他指着站在一旁同样西装革履的人大吼道:“老三,你就是这么对咱爸的救命恩人的?”
他爸的救命恩人?张晔看着被捆绑着像一头死猪的自己,竭力地摇着头,非常肯定他们说的人不是自己。
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也跟着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他可是咱爸的恩人,你不记得徐老是怎么训斥咱的吗?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几个准要听他再训斥几个小时。”老二面色苦惨,那徐老有时候可比他家老爷子还难应付。
在老大和老二的攻击下,老二一拳将身后的人打倒在地:“你们这群蠢货,是不是想害死老子啦?让你们把我老爸的救命恩人请来,你这是去给我买猪去了啊……”
买猪?这些家伙真要把自己当猪宰了啊?张晔冷汗夹背。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地上的人急忙爬起来跪着,擦着嘴角渗出的血丝,慌张地解释着,“我们真的是想好好请他来的,于是才特地跟在他后面,想着该用什么好的说辞请他开开心心地来,四位爷也好像徐老交代。可是谁知道他带着我们到警察局门口,我们看身份穿帮了,又怕进局里再给大哥惹麻烦,只好把他弄晕绑了来!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情非得已啊!大哥饶命,饶命啊……”
“你……你个兔崽子,我让你想个好招,你就是想这好招啦?你还真不如给老子在局里呆一辈子……”老二满脸怒火,冲地上求饶的手下一阵猛踹,劲力十足。张晔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那一脚要是踹在命根子上,只怕他老爹那起死回生的牌子就挂不住了。
“行了行了,你还是让他赶紧松了老爸的恩人,好好地跟人赔不是。”老大很是不耐地阻止了还在暴踹手下的老三,轻声劝着,“他可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给人赔罪的事情就落在我们几个身上了。先不说我不擅长给人赔礼道歉,你说他要是真惩罚我们,我们这身娇肉贵的哪挨得住?”
老大的声音虽然尽量放到最低,但是对于一向目明耳聪的张晔来说可是听得一字不差,清晰非常。“身娇肉贵”那四个字差点让张晔把三天前吃的猪肉都吐了出来。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就是这样的,老大的话说得实在在理不过,老三立即将满胸怒气降为零,甚至弯曲着他的“贵肉”将躺在吐血的手下扶了起来。当然其他手下看到这情形,急忙上前扶过手,他根本没出一点力。
“阿松啊,刚才的事情我有点误会,是我错怪你了!你对我是一片忠心的,只是用得过度了点,你看你把恩人绑得像死猪一般是你的不对吧?所以呢,你现在去替恩人松了绑,配几句不是,恩人原谅你了,这事儿就一笔勾销了。”老三半威胁地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阿松。
“谢谢大哥宽宏……”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又从阿松嘴里涌了出来,老大和老三急速退开几步,生怕喷溅到他们的名牌西服上。
老三嫌恶地看了一眼阿松:“去跟陆金枪道了歉,他原谅你了,我就派人送你去医院。”老三话才落下,两个扶着阿松的人不做迟疑立即拖人到张晔身旁。
听到“陆金枪”三个字,张晔终于肯定那三货说的是自己,阿松被人勉强拖拽到跟前的时候,还在大口大口地吐血。不知道哪个器官被老三踢坏了,照这样子怕还送不到医院就会一命呜呼。
“他要没命,我立刻走人!”张晔被人松开手脚后,死掉封住嘴巴的胶布大叫一声,叫屋内的人都威喝住。“把他身体放平!”张晔边掏出布袋边说,老三立马使眼色命人听他话做事。他原本以为阿松得罪了他老爸的恩人,犯了大错根本死不足惜,谁知道那恩人好像很关心阿松,和阿松关系不错,要他将阿松打成这样岂不是坏了大事?
陆建国既是声名远播的一代名医,医术必然精湛,自然不只是治疗不举不挺不孕不育那些暗病的。对于各种疾病其实都很有研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起死回生的神医。只不过是近些年来,大家对于那些暗病的治疗,不再特别敏感,觉得有神医能治好就是好事,于是上门求诊的病人多了,大家渐渐地就以为陆建国只治那种病。张晔可是深得陆建国的遗传,替人扎几针止血,延长一下寿命绝没问题。
“咦,这……”手接触到针的时候,张晔猛地停住了,眉头紧皱成两条麻绳。
“怎么啦?他不会死了吧?”老三紧张地凑上前去,连自己的名牌皮鞋踩在了阿松吐的血上也浑然不知。老大和老二同样也很紧张,老二忍不住嗔怪老三,“都是你不顾后果下手太重,这些下等人命贱,你做事那么没分寸,被老爸骂了几次了?还是那么长记性!”
“闭嘴!都别说话,有我在,你们想他死都没门!”张晔瞪了下狗眼看人低的三货后,快速小心地在阿松身上施针。折腾了两分钟之后,看着已陷入昏迷的阿松冲三货说道,“我已经给他施过针了,现在把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最大最好的医院应该是可以救活的。如果救不了,那就是你们手下人不尽力!我也还是那句话,要是阿松死了,你们也就别想见到我!”
张晔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三货是谁的儿子,他到底救的是谁,竟然被他们当成救命恩人。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那么在乎这个把自己当猪绑来,折腾得没精打采的阿松的生死,可能是深受他老爹医者父母心的影响,懂得在人命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好好好!这就去,你们还不快去?记得恩人说的话,要是阿松死了,就是你们没尽力。”老三紧接着张晔的话叫道,他手下的人也急急忙忙地抬着阿松出去,生怕慢了半秒钟就给担上没尽力的罪名。
没想到他的威胁对这三货还很受用,看来他们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老爸的救命恩人看待,或者说都是些怕老爸责骂的“乖孩子”。张晔在心里偷笑着,抬步随着送阿松去医院的人身后走着,这可让三兄弟着急了。
“恩人,这阿松我们肯定会送他去医院的,肯定会治好他的,您就不用去了吧?”见到张晔施针救性命垂危,还保证阿松不会死,他们对这个老爸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怀疑了,余下的就是好好留住他,将他带到徐老面前去。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送阿松去医院的,也一定会救活阿松的,所以请你们相信我,我走了还会回来的!”张晔就知道自己想走没那么容易,必须先把这三肥头大耳的家伙安抚好才行。
“我们……”老三听了着急了,对于他们道上的人来说,“相信”二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从未听过,更不会实行的。老大知道老三急性子,怕他又说错话,急忙拦住他抢过话来说,“我们自然相信恩人是个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人,只是恩人您身为我们亲生爸爸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定要在各方面好好报答您的!”老大的笑容多得一张肥脸都快堆不下了。
“各方面?金钱?美女?”张晔调大音量满脸坏笑地看着三货,三货正有此意地点着头,附和着张晔大笑。一番笑过之后,张晔挨个拍了三人的胸口一下,信誓旦旦地保证,“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带份好礼给三位,让三位夜夜香梦,安枕无忧,大家一定要相信我陆金枪的名号不是乱吹出来的!现在呢,我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去办!所以先告辞了!切勿强留,否则耽误了我大事,什么话都不好说了。”
张晔已将后话说尽,如果真的拦着他不走,只怕是真的会撕破脸,什么都说不好。想着张晔回来时带的大礼正戳中命脉,极是诱人。三人面面相觑,都没人敢再阻挠张晔的步伐。
“那恩人好走!不知恩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哥几个也好准备下欢迎仪式。”老大咧着嘴冲张晔的背影笑道。
“欢送就不必了!阿松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回来!”张晔大踏步走远,声音在屋内回荡着。
开什么玩笑?走了还回来不是自找麻烦,免费帮人治疗?再有,要找不回丢了针,他张晔还当什么陆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