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晔走在前面,陈兴跟在后面,一路上两人皆无语,只在心里各做思索。在回陈家房子的途中,张晔又遇上了那个小男孩,自称是常凌的孩子,从一棵大树后面跑出来,一下撞在张晔身上,似乎是故意给张晔看见的。张晔下意识地抱住他,他用古怪的眼神去瞪张晔:“对不起,我没看到是你!”小手捏了下张晔的胳膊后,飞也似地跑开了。
他看张晔的那眼神,一直到回到陈家,张晔的心里还像是放满了小石子一般咯得慌乱。“陈主管麻烦你先去照顾陈老爷,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就来!”张晔说完话,大踏步离开了陈兴的视线,陈兴盯着他消失的背影,没好气地在心里鄙视着:懒人屎尿多!
前脚刚踏进洗手间,他手里的纸条就露出了一角,这是那小男孩在跑去撞他的时候噻给他的,陈兴应该没有发现,张晔自认藏得很隐秘。待关好门之后,张晔才将纸条打开,纸条上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欲知详情,请今晚于和祥旅馆后见!
果然那小男孩说自己叫常凌是别有目的的,为的就是引起张晔的注意,然后再约张晔出去,那么是谈他冒充常凌的事情?那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对他冒充常凌的事情那么在乎?是常家的人?总之他们从北京一直追到杭州来,并且迫不及待地想约见他,一定是非常看重那件事情了!
如此一来,见还是不见,张晔只感觉头痛不已,难以选择。如果去见,对方要求他澄清并非常凌,是为了脱罪才冒充常家四少爷的,那不就等于他又要去坐牢?就算杀人罪也一并澄清了,他也是犯了欺诈罪和妨碍司法公正的罪,更何况苏妙玉已经死了,之前在警察局她坚持称他就是杀人凶手,一旦一切公布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全推到他身上了,到时候张晔扛不起也必须扛。
可是常家的人毕竟已经找上门来了,张晔不理不睬的真的好吗?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使用什么方法对付他?张晔越想越头疼,心头慌乱,近些时间来所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电影重播一般,在他脑海中闪过很多清晰的片段!他现在的处境,好像他的脖子一定会挨一刀,只看是自愿伸头出去还是给人强行拖出去。
张晔盯着屏幕上最下端的那个电话号码,迟疑了下,还是拨了出去。这件事情是黑玫瑰让他摊上的,现在常家人找上门来她自然有义务为张晔扫清障碍,当做是对她所犯过错的补偿。如果不是她乱出主意,逼得张晔不得不在警察局撒谎,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麻烦?这些都是她考虑不周到,给张晔揽上的祸事,找她出面解决,张晔根本就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只是十多秒钟的时间,张晔的脑海里便闪过很多思绪,这些思绪就好像是蜘蛛网一般盘结在张晔头顶,却是任张晔怎么抬头,怎么想去理清楚都是徒劳无功。也许那女人让他冒充常凌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永远不能摆脱她,而张晔竟然稀里糊涂傻得掉进他的漩涡,要被她摆布,像现在他打电话去向她“求救”的场景,她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电话那边传来黑玫瑰的声音,张晔的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那个贱女人果然是在耍她,料到他会再次找上她,所以留了个专用的电话号码给他,现在她的自动回复就可以设置为是她新的住房地址,并在后面说只要肯亲自前往,万事都好商量!她捅出来的篓子,更是自有解决办法!
“老子现在杭州,常家的人也追上来了!等我给抓去枪毙,给你玩死你,你也就能消停了!”张晔大吼大叫地留了言后,蹲在地上抱着疼痛的脑袋。如果那女人听到留言的话,一定会派人来杭州的,他有信心那个女人一定不会让他就那么死了,不然当初那一刀就该要了他的命。那女人停下他来就算是为了某个游戏,也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怕只怕那女人没听到留言,以为他还在北京,坐在家里等着他上门求救,那张晔就真是倒霉到家了。
一个陈家还没搞定,又来一个常家,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那天没有陪着苏妙玉等警察一起去吗?那丫头为了报复张晔就把张晔推进泥沼中,然后他就一直深陷下去。追根究底原因只是那么简单,古人诚不欺后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晔遇上的每个女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也许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遇事也爱特别多想,特别不冷静。张晔的头越来越疼,疼得他把洗手间这个地方当做了寻求安宁的栖身之所,耳边晃晃荡荡的都是那些声音,瓶瓶罐罐相互击撞的声音,急雨落屋檐的声音,门窗被风吹得开开合合的声音还有那踢踏踢踏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在旅馆的走廊上听到过的脚步声,此刻似乎又出现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只是此刻的张晔已然面色苍白,浑身无力,没有再想追出去看看的心。
他只是堵住耳朵,想将那些由各种声音形成的噪音全部阻隔在外,不再滋扰他原本已经够烦的心情。而那些声音似乎真的被他推开了,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连那阴魂不散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梦醒后只剩下爬满他额头的汗珠证明梦里的一切是那么地诡异,令人无法相信一场噩梦就这么散了,好像没存在过一般。望着四周的墙壁,惨白得如同一张张鬼脸!
“张先生,你在里面吗?张先生……”张晔后背抵着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焦灼的声音传入张晔耳膜时,张晔终于可以肯定自己身在现实之中。“有什么急事吗?我上完厕所就来!”张晔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在厕所里待了半个小时有余,难怪陈兴会派人来看看他有没有掉进茅坑。
“张先生……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帮忙……”门外的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不好听。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晔已经将门拉开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连纸都没带,怎么陈管家让你来帮我什么忙啊?”
“是……陈管家看张先生你半天不出来,担心你便秘拉不出来,想问你需不需要药……”手下跟在张晔身后小声问着,脸上带着笑。张晔听到这里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去看手下,看了半天,直到手下感觉头皮发麻,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张晔开口了,“你最近头发掉了不少啊!”
“是的,一到秋季我的头发就经常掉,已经形成习惯了。”手下一脸惊讶,摸头不着脑不明白本该生气的张晔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像在回答他的疑问一般,张晔的声音响起了,“可是你应该发现今年和以往的情况不太一样,今年掉得特别多,并且头皮时常发痒,令你心情烦躁。”
“好像是,张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手下的脸色更加惊讶,实在不明白张晔为什么会对他的头发生起注意,并且观察得细致入微,所说的分毫不差。“因为我是医生啊!看到别人生病了,我就会不自觉地上心了,回头我帮你开一副去头火,滋养毛发的药。”说罢,张晔带着淡笑转身离开,手下怔了下,一脸尴尬的笑。
给他一个中医大夫磕西药,这话陈兴也说得出来,好你个陈兴,你可真好!看来这地方不只屋子有问题,就连住在里面的人也有问题,那就让张晔一个个的帮他们把病治好吧!行医救人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对于那种病入膏肓的人更是不可懈怠,一分一秒都要抓紧。
上到三楼,张晔第一眼便看到了杵在门口的陈兴正一脸不耐,嘴里正念叨着什么。他也很快看到了张晔,立刻脸一正,迎上了他们做管家的独有的笑容:“张先生来啦!请进!”“让陈管家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陈管家为陈家劳心劳力多年居功至伟,这里小小心意还请陈管家收下!”张晔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来,上面写着“回春丸”!
陈兴当然知道是什么,身旁的手下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脸面顿时大跌,想要说什么,张晔已经推门进去了,脸带笑容春风满面的样儿。陈兴到嘴的话也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一张脸白如死灰。
张晔最在行的是什么,当然就送什么了!单看名字也许会误会成是春药,其实经张晔出手的怎么会是那种低劣的药?不错,像春药那种吃一次管一次的药在张晔眼里是最低俗的一种,不但保的时间短,药力一过依然颓首耷耳跟阉鸡似的。而张晔精心研究的药就不同了,跟那些低俗的药正好相反,也秉持着他一贯的行医原则,从根治起。像陈管家这种年已过四十,还总是四处忙碌,操心操体力,总是熬夜伤神的那身体不到六十,精力已经接近六十了,不给他送这个送什么?胆敢嘲笑张晔,这是他咎由自取!
陈国东躺在床上,睡得很熟,难怪整个房间甚至整栋房子比起昨晚的吵闹而言简直如同一座空房。这让欲上前为他诊脉的张晔感觉压力不小,如果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弄醒了,又得好一番折腾,思虑到这里,张晔的动作放得很缓很轻。可陈兴却对此毫无顾忌一般,一进房间便问张晔:“怎么样了?老爷的病应该有办法治得好的吧?”
他丝毫不担心陈国东会被吵醒的样子,真让张晔以为他是故意想把陈国东吵醒,再给张晔找些折腾。张晔收回搁在陈国东手腕上把脉的手,起身看着陈兴一脸严肃:“陈老爷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期间可有醒过?吵闹得是否还厉害?”
陈兴摸摸鼻子,故作回忆的样子,想让张晔着急,张晔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陈国东的面色,等待着他的答案。他见到张晔脸色不太对劲,立刻问道:“老爷他的病情是不是恶化了?”张晔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做声,只是示意他还没回答问题。陈兴这才急忙回道,“老爷他昨晚在你和蕊儿小姐离开后不久就睡着了,期间应该没有醒过,因为守在门口的人说老爷一直很安静。”
“也就是说你没有一直守着陈老爷?”张晔皱起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陈兴干咳了两声,默认了他没有一直守着陈国东,不过他并不为此感觉到失职,他的房间在陈国东的旁边,有什么事情他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张晔也不等他答便再次发问,“那陈老爷是由谁劝才肯休息的?”张晔清楚地记得陈国东是谁劝也不肯休息的,不然他也不至于折腾得一直没睡着。
“是……把阿四给我叫进来!”陈兴顿了顿冲身旁的人说道,那人走了出去,很快带了个瘦骨嶙嶙的人进来,那人应该就是陈兴嘴里说的阿四,他看看陈兴又看看张晔,神情很不自在。陈兴斜了他一眼,“知道什么就全告诉张先生。”
“是……昨晚是我劝老爷休息的,兴许是上半夜吵得累了,所以我只是劝了他两句,他就让我扶他去休息。”他很机灵,像是知道张晔接下来要问他怎么劝服陈国东的一般,自己先说了出来,张晔机灵倒还真让张晔省下问他的时间,直接怀疑他,“真的是这样?”
“是是……”阿四低下眼睛点了两下头,双手紧张地在背后交叉着,他以为张晔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就看不到其中的慌乱,继而相信他所说的。不过这倒是令张晔更加怀疑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张晔有问题了!“真的是这样吗?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别等我拆穿你!”张晔脸色一沉,瞪着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