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徐,太守府。
  “抓贼啊!抓贼啊!”一声尖细的叫声从后院传来。太守府中顿时一片混乱。
  正在小妾身上驰骋的李丁,正在关键处,听到外面的喊声,顾不上小妾的埋怨,极不情愿地从小妾身上滑落,披上来外衣,趿上鞋便起身开门。
  “出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李鼎显得极为不悦,向门前匆忙经过的侍卫叫道。
  “禀太守,后院进贼了!”一个领头的侍卫,李丁的侍卫总领,朱元急道。
  “什么?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出了什么叉子,我非剥了你们的皮不可!”一听后院出事了,李丁忙地跑了过来。
  一行人到了后院一处厢房门口停下,李丁便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李峰、李根,两人都在忙着指挥着家丁和侍卫进进出出。三儿子李鼎此刻却不知那里去了。
  “这里没出什么事吧?”李丁急急问道。
  大儿子李峰迎上前,道:“禀父亲,亏得孩儿来得及时,这里没出什么事!”
  李丁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了地。这是便见三儿子李丁领着一帮家丁急匆匆地赶来。
  “父亲!”李鼎道。
  “你上哪去了?”李丁有些怒气,自己这个儿子,惹事倒是一把好手,一遇到事总是落在最后,不成大器,想到着,李丁看着旁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峰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心思缜密,可是却是庶出,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二儿子李根虽是嫡出,却经常在女子红闱里厮混,屡教不改,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李鼎故意夸张地擦拭着额头上不知是否存在的汗水,喘着粗气道:“孩儿一听出事了,便领着手下直奔后院,追击盗贼,却不曾想,将让他逃去了!”语气中满是懊悔。
  “哦?”李丁有些不相信。
  “老爷,是真的,我们随着公子一路追到东朝阳街,不见了那盗贼,这才回来!”李鼎手下的一个护院家丁点头道。天知道,他们不过是绕着太守府跑了一圈,至于抓到贼,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父亲,还是先进去检验一下,物品是否完好。”李峰做事比较沉稳,此时向李丁进言,转身对一众手下道,“你们留在外面!”
  “好!”李丁点点头,父子四人向厢房走去。
  “把箱子撬开!”看着屋里三个朱漆箱子并无启封痕迹,李丁放下了心,道。
  李鼎和李峰上前打开了箱子,这里的物品是不能让手下人知道的。箱子打开了,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空无一物。
  “这,这怎么回事?!”三人同时低呼道。
  “完了,这些银子珠宝可是要交予临川王府的,这下可怎么是好?”李丁顿觉眼前一黑,什么前途、美女,都没有了。
  这些箱子里面装的珠宝首饰银子,都是临川王五公子从京城带回暂时即存在这里的,总价值高达数十万贯,一旦丢失,李丁就是倾家当产也无法补齐的,况且此事一旦让临川那边的人知道了,李丁的乌纱帽就不知还能戴几天了。
  几人顿时陷入了沉默,这件事着实有些难办,一时都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李鼎突然道:“城中富户较多,不若让他们捐些,瞒混过去!”
  “不可,这样无疑是自寻死路,朝廷一向以南徐为天下楷模,对这些富户保护有加,若是我们无端找这些富户的麻烦,朝廷中那些御史们可就有话说了!况且这些富户手眼通天,那个不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不慎,那可就是自己惹祸上身了!”李峰立即反对道。
  “无端就不能找端吗?”李鼎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李丁一听有门,急急问道:“怎么找?”
  “现今,我大梁正遇北魏开战,最忌讳的便是里通敌国的奸细,随便捏造一个奸细的罪名,量那些多舌的御史们也不敢挑这个霉头,到时杀头抄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至于家产多少,就看我们上报了!”李鼎脸色阴郁道。
  站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李根觉得有些不妥道:“无故冤枉别人不食证人君子所为!”
  “哦?难么依二哥之言,该怎么办呢?难不成,要我们一大家子都上断头台不成?你那个如烟最后也被卖为官妓,到时可就……”看着这个一向于自己不和的二哥,李鼎不放过抨击他的机会,如烟是李根最宠爱的小妾。
  “你,谈正事,扯这些做什么!”李根脸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反驳道。
  李峰道:“爹,我看三弟的话可以考虑。”
  李丁此刻六神无主,愁道:“可是这南徐城里富户众多,找谁呢?”
  “绿竹苑!”李鼎好像是先前想好的,此时脱口而出,“杜家的生意做到了北魏境内,与北魏有什么暗中勾结也很久不足为奇了!”
  一听是绿竹苑,李丁犹豫道:“可是,杜蒙与我是我是故交,这样落井下石,总是不好!”李峰则疑惑地看着三弟李鼎,奇怪,平时不问世事的三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老谋深思,李根现在正想着自己的小妾,怕李鼎说他,不敢插话了。
  “爹,这个时候可是万不能有妇人之仁的,我们一家的性命可是比他们外人重要的多!”李鼎加了一把火道。
  “好,就这么办!”李丁权衡再三,下了决心道,自己的姓名总比故交重要。
  就这样,四人议定,夜里便忙着布置,而此时的绿竹苑正为少爷杜山的婚礼忙得四脚朝天,无暇顾及,却不知抄家灭口已在临头了!
  第二天拂晓,第一楼门前。
  早起开门的龟奴,看着门前坐着一个人,以为是露宿的乞丐,一脚便踢了过去,嘴里还咒骂个不停:“哪里来的叫花子,要犯道别的地方去,别妨碍老子开市!”龟奴一看那人回头,惊讶地大大地张着嘴,“杜……杜公子,你老怎么在这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扬起巴掌朝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地扇了起来。
  杜山好像并不在意,道:“好了,我问你。”
  那龟奴立时住了手,谄媚道:“今天不是您大喜的日子吗?你老怎么……你老人家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情姑娘在吗?”杜山摆摆手,示意那龟奴住口。
  “这,杜公子来的还真不凑巧,冷情姑娘昨日走了!”龟奴为难道。
  “走了?到哪去了?”杜公子挑眉道,有些不相信。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您老亲自问妈妈?”龟奴道。
  “哼!”杜山走了进去,龟奴跟在身后。
  “杜公子,冷情确实是昨日走了,她又不是我第一楼的姑娘,老身也拦不住她!要不您老看看其他的姑娘,兰儿,翠儿……”
  “要不,公子你到别处打听打听,杜家财大势大,能找到也说不定啊!”
  杜山脑中回响着老鸨的话,还有那老鸨谄媚地笑脸,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突然被迎面的一个人撞了个狗啃泥,两人同时跌倒在地。杜山心情正不好,无故被人撞到,此时不禁破口大骂:“那个不长眼的,他妈的不会走路是吧!”
  “少爷!可找到你了!”那人几乎是欢声叫出来的,上前便把杜山拽着进了一个小巷。
  “阿升,怎么是你?”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杜山仔细一看,不禁吃惊道,“是老爷让你来找我的吗?我马上回去!”
  “少爷,回不得!”阿升一脸紧张地拉着要走的杜山道,“绿竹苑被官府查封了,现在正在抓人呢,现在回去不是自找死路吗?”
  “查封?抓人?”杜山更加吃惊了,“谁那么大胆,不怕……”
  阿升道:“一大早李太守的三公子便带兵包围了绿竹苑,说是老爷勾结敌国,是奸细,要满门抄斩,老爷担心公子,便名我趁官兵不注意逃了出来,帯公子离开南徐。”
  “李鼎,这个王八蛋!小人!”杜山气愤异常,“这完全是污蔑,我杜家本分经商,什么时候里通外国了!”
  “自古官字两张口,有理也说不清!”阿升道:“公子,我门还是先逃出去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可是,我爹他……”杜山担心道。
  “公子放心,老爷在朝中有人,李鼎他们不敢太过放肆。”阿升道,“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鼎,终有一天,老子要让你尸首无寻!”杜山发狠道。
  两人换了一身百姓服装混出城门,幸好李鼎现在只顾着查封绿竹苑,城门口的守卫并没有多少,两人轻易地便逃了出去。商议定了,两人便一路行北行去,到北地投奔自家二叔,他在那里大大小小地坐着司州别驾的位置,先逃到那里再做打算。
  大梁与北魏的战争应景打了将近四个月,期间两方互有胜负,但是大梁却是丢失了好几座城池,边境线上室室皆空,边境的难民潮水一般地涌向内地避难,不少人原本指望着逃到内地过上安定的生活,却不想凡是年轻的壮劳力还是被官府抓回当兵,纵是十几岁的小娃娃也被拉去做兵丁,大梁境内十室九空,不少村庄只留下老弱妇孺耕作生息。
  这场战争表面上是北魏占优势,实质上确实两败俱伤,北魏境内的种族歧视有增无减,各地农民起义层出不穷,一场大乱已在眉睫之间,纵使如此两方却并不停息战争,两方都在僵持,只是苦了两国的平民百姓。
  两边青山隐隐,一片苍翠之色,已是暮春时节,一条弯曲小路的两旁树林稠密,只听得鸟儿啁啾鸣叫,穿行其间,更显一副生机和谐之象。
  路的深处缓缓行来两人两骑,前面马上的年轻人大概有二十上下年纪,身着一袭白衫,腰间挎着一支长剑,手里还兀自拿着一个酒囊,频频送饮,醉醺醺的模样,在马背上左右摇晃,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落下来似的,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后面一骑坐着一个青衫汉子,一脸担忧之色地看着前面那人,两手控着马缆,紧随其后。赫然便是萧统与李江湖两人。
  自两人离了扬州城,便一路毫无目的地迤迤行来,一路上停停走走,吃喝玩乐,萧统不知何时染上了酒瘾,饮酒一路,萧统并不在意李江湖那里来的金银,只是自管吃喝,放浪形骸。
  这日两人行到了司州境内,一路上但见风景如画,却只不见人影出没,村庄寥落。
  将到司州城外,总算是见到了一些市集的模样,人口也渐渐多了起来。天近傍晚,两人便寻了个客栈住下。
  感到腹中已是有些饥饿,两人点了些酒菜,便开始饮酌起来。过了一会儿,酒坛渐空,萧统有些醉意,叫道:“小二!上酒!”
  “来了!客官!”一声悠长的喊声从后堂传来,接着一阵极快的脚步声传来。
  “客官,酒来了!您老慢……”那小二正欲倒酒,看到萧统的面容,惊诧出声。“是你!”
  萧统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小儿,酒意醒了一半,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旁边的李江湖看着这个小二也是满脸惊诧之色,眼睛睁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