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曰:“朕与李勣论兵,多同卿说,但十伍为队勣不究出处尔。卿所制六花阵法,出何术乎?”靖曰:“臣所本诸葛亮八阵法也。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古制如此,臣为图因之。故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俗所号尔。”太宗曰:“内圆外方,何也?”靖曰:“方生于正,圆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圆所以缀其旋。是以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乎天。步定缀齐,则变化不乱。八阵为六,武侯之旧法焉。”
  太宗曰:“画方以见步,点圆以见兵;步教足法,兵教手法;手足便利,思过半乎?靖曰:“吴起云:‘绝而不离,却而不散;’此步法也。教士犹布棋于盘,若无画路,棋安用之?孙武曰:‘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皆起于度量方国也。”
  太宗曰:“深乎,孙武之言!不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则何以制其节乎?”靖曰:“庸将罕能知其节者也。‘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加彍弩,节如发机。’臣修其术:凡立队,相去各十步;驻队去前队二十步。每隔一队立一战队,前进以五十步为节。角一声,诸队皆散立,不过十步之内。至第四角声,笼枪跪坐。于是鼓之,三呼三击,三十步至五十步以制敌之变。马军从背出,亦五十步临时节止。前正后奇,观敌如何。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梼虚。此六花大率皆然也。”
  太宗曰:“曹公《新书》云:‘做阵对敌,必先立表,引兵就表而阵。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此何术乎?”靖曰:“临敌立表,非也。此但教战时法耳。古人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驱众若驱群羊,与之进,与之退,不知所之也。曹公骄而好胜,当时诸将奉《新书》者莫敢攻其短。且临敌立表,无乃晚乎?臣窃观陛下所制破阵乐舞,前出四表,后缀八幡,左右折、旋、趋、步,金鼓各有其节;此即八阵图四头八尾之制也。人间但见乐舞之盛,岂有知军容如斯焉!”太宗曰:“昔汉高帝定天下,歌云:‘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盖兵法可以意授,不可以语传。朕为破阵乐舞,唯卿已晓其表矣,后世其知我不苟作也。”
  太宗曰:“方色五旗为正乎?幡麾折冲为奇乎?分合为变,其队数曷为得宜?”靖曰:“臣参用古法:凡三队合,则旗相倚而不交;五队合,则两旗交;十队合,则五旗交。吹角,开五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十;开二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五,开相倚不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三。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合,然复归于正,四头八尾乃可教焉。此队法所宜也。”太宗称善。
  太宗曰:“曹公有战骑、陷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靖曰:“臣按《新书》云:‘战骑居前,陷骑居中,游骑居后。’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为三类耳。大抵骑队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车徒常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覆,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后人不晓三覆之义,则战骑必前于陷骑、游骑,如何使用?臣熟用此法:回军转阵,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陷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太宗笑曰:“多少人为曹公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