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李不同
  李秉、王竑俱號一時名臣。及二人俱致仕居鄉,竑高自標榜崖岸,(「竑高自標榜崖岸」,「標榜」原作「摽」,據明今獻彙言本改補。)非其人不與交。秉出入閭巷,每與市井人對奕,終日無忤。竑曰:「李執中朝廷大臣,而與閭巷小人游戲,何自輕之甚?」秉曰:「所謂大臣者,豈可常為之?在朝在鄉固自不同,何至以宮驕鄉人哉?」其不同如此。
  ○劉鉉
  景皇即位,楊翥以郕府長史來朝,主於鉉家。時翥以舊學數入見內殿,其還也,手疏言鉉及呂原可大用,上以授太監宋某曰:「竢有闕言之。」(「竢有闕言之」,原無「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久之,莫問也。會宋病,召醫盛叔大治之。病愈,問醫何許人也,曰:「蘇之長洲人也。」曰:「長洲有劉先生者,識之乎?今為何官?」盛以為劉草窓也,曰:「為吏目。」曰:「非也,翰林學士耳。」盛曰:「劉學士,古之人也。」太監曰:「上亦知之,且將用之矣。」盛退以告鉉,且邀與同見,鉉謝曰:「見之何為?」既而怒曰:「上奚從知我哉?必翥之言也,主於我而害我如此哉!」時易儲之議漸萌,而禮部兩亞卿俱闕,議必得有力量者為之。宋乃出手疏於上,上令送閣下曰:「可用學士為之。」時大學士陳循等乃擬鉉以進。江淵不悅公,乃退與內侍曰:「鉉素不能幹事,不可用。」乃用編修薛琦。鉉聞淵言,曰:「此深知我者。」久之,鉉為國子監祭酒。一日報易儲,諸司無大小俱勸進。司業言於鉉:「百司俱勸進,國子監獨無乎?」鉉曰:「國子監諫止則可,勸進則不可名。」遂止。後英朝復辟,日閱諸疏,見勸進無國子監名,問徐有貞曰:「祭酒何人,官幾年矣?」有貞以鉉對,上曰:「吾欲一識之。」乃召對於文華殿,上曰:「卿可遂傅東宮。」乃擢少詹事。(「乃擢少詹事」,原無「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其後鉉以完名終,卒謚文恭。今上以宮傅見錄其孫棨至尚寶司少卿,(「今上以宮傅見錄其孫棨至尚寶司少卿」,「見錄」原作「恩傳」,據明紀錄彙編本改。)人曰:(「人曰」,原作「者」,據明紀錄彙編本改。)「此不能幹事之効也。」
  ○錢溥
  溥之居與陳文隣也,溥常教內監,內監來謁,必邀文與共飲。天順末,英廟不豫,中外危疑。內侍王綸,溥之所教,伴讀東宮。一日來謁,文意必召己,竟不召。乃使人微詗之。綸言:「上不豫,東宮納妃如何?」溥言:「當以遺詔行事。」已而,內閣草遺詔,大學士李賢當筆,文起奪其筆曰:「無庸,已有草之者矣。」遂言溥、綸定計,將退賢以溥代之,退兵部尚書某以韓雍代之,故俱及於貶。
  ○陳文
  文江西人,以編修選侍經筵展書,與商輅為偶。景泰中,大學士高穀薦錢溥與文,(「大學士高穀薦錢溥與文」,「士」下原衍「李賢當筆」四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溥可入閣,文可為部侍。王文在吏部,皆格不行,奏以文為雲南布政使,文時為侍講矣。
  英宗復辟,見商輅曰:「曩經筵與卿為偶長而偉者為誰,其人安在?」輅曰:「文也,今任雲南布政。」即召還之,授詹事。(「授詹事」,原無「授」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久之,大學士呂原死,上問大學士李賢誰可代者,賢曰:「柯潛可。」賢出,吏部尚書王翱問:「內閣之闕為誰?」曰:「已於上前舉潛也。」翱曰:「潛固好,然陳文年資皆深,用潛置文於何地?」賢曰:「然,然業已舉之。」翱曰:「復見上言之何妨。」明日,賢見如翱言,上曰:「汝昨已舉潛。」賢固陳,乃許。及文入閣,與賢日争事,曰:「吾非汝所薦也。」
  ○景帝
  景泰中,選內侍之秀異者四五人,進學於文華殿之側室,倪謙、呂原實教之。上時自臨視,命二人講,倪講國風,呂講堯典。講罷,問二人:「何官?」倪時以左中允兼侍讀,呂以右中允兼侍講。又問:「幾品?」皆曰:「正六品。」上曰:「二官品同,安得相兼?」(「安得相兼」,「相」下原衍「見」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命取官制視之,乃命二人以侍講學士兼中允。上既臨幸,二人因改坐於旁。他日上至,訝之,二人對:「君父所坐,臣子不敢當。」上曰:「如是乎。」其後至舘中,惟立談或東西行,不復坐云。時淮上大饑,於椶轎上閱疏,驚曰:「奈何,百姓其饑死矣。」後得王竑奏,輒開倉賑饑,大言曰:「好都御史,不然幾饑死吾百姓也。」
  ○張益
  土木之難,益以學士從死焉。後四十餘年,其子某印馬於邊,道土木,設祭悲泣。是夜夢其父衣冠來,曰:「以紅紗馬與我。」既覺,未甚異也。(「未甚異也」,「未」原作「來」,據明紀錄彙編本改。)忽從者來報云:「後隊紅紗馬一匹,夜來無病暴死。」始異之。及歸,詢之父老,益初從駕騎紅紗馬云。
  ○馮瑤
  瑤,浙江處州人。叔父讓,以少監鎮福建,進燈有寵。時修寰宇通志,瑤求入書辦。內臣舒良、王誠因諂內閣大臣得各舉一人,(「王誠」原作「王臣」,據明紀錄彙編本改。)於是王文舉驛丞某,陳循舉鄉人周某,蕭鎡舉監生溫良,高穀舉其壻王清,商輅舉其姻蔣銘,良、誠因舉瑤。及文等所舉皆不用,瑤獨擢為典籍。天順二年,乞陞錦衣副千戶,理鎮撫司刑。成化二年,進指揮僉事,廵江,擒江賊劉顯文等六十餘人誅之。瑤內倚中貴,外任樞要,富侈驕盈,荒於聲色,一旦暴卒。
  ○懷恩
  林俊之劾繼曉也,下之詔獄,事且不測。恩叩頭諍曰:「不可,自古未聞有殺諫官者。我太祖、太宗之時,大開言路,故底盛治。今欲殺諫官,將失百官之心,將失天下之心,奈何?臣不敢奉詔。」上大怒曰:「汝與俊合謀訕我,不然彼豈知我宮中事?」舉所用御硯擲之,恩以首承硯,不中,復怒仆其桌,恩脫帽解帶於御前,號哭不起,曰:「不能復事陛下。」上命左右扶出至東華門。使謂鎮撫司曰:「若等諂梁方,合謀傾俊,俊死,若等不得獨生。」乃逕歸臥於家,曰中風矣,不復起視事。上無可奈何,命醫調治,使者旁午於道,俊獄得解。時星變,黜傳奉官。御馬監太監張敏白於上,凡馬坊傳奉不復動。敏袖疏來謁,跪於廷,恩徐曰:「起,起,病足不能為禮。」問:「何為?」曰:「已得旨,馬坊傳奉不復動。」恩大言曰:「星之示變,(「星之示變」,「示」原作「事」,據明紀錄彙編本改。)專為我輩內臣壞朝廷之法也,外官何能為?今甫欲正法,汝又來壞之,他日天雷將擊汝首矣。」指其坐曰:「吾不能居此,汝來居之,汝兄弟一家徧居權要,又欲居我位乎?」敏素驕貴,又老輩也,聞其言不敢吐氣,歸家中氣而死。章瑾以寶石進鎮撫司,命懷恩傳旨,恩曰:「鎮撫掌天下之獄,極武臣之美選也,柰何以貨得之,不宜傳。」上曰:「汝違我命乎?」恩曰:「非敢違命,恐違法也。」不得已乃命覃昌傳之,恩曰:「倘外廷有諫者,吾言尚可行也。」時余子俊為兵部尚書,(「余子俊」,原作「俞子俊」,據明紀錄彙編本改。)恩諷之曰:「第執奏,吾為汝從中贊之。」余謝以不敢,恩嘆曰:「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無」下原衍「一」字,據明紀錄彙編本刪。)時都御史王恕屢上疏,切直,恩力扶之,卒免於禍。每恕疏至,恩則歎曰:「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及弘治初,言路大開,進言者過為激切,或指內臣為刀鋸之餘,覃昌大怒,恩曰:「彼言是也,吾儕本刑餘之人,又何怒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