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信军比陈沉他们大五岁,是王庄的苦孩子,父母死得早,跟着爷爷过日子,爷爷是老实的庄稼人,除了地里刨口吃的,也没有么来钱的路子,连给他上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他是在鞠老师的支持下念完了初中的。初中毕业后,他就跟鞠老师说不往上念了,糟蹋钱,鞠老师当时劝过,可他明白自己不是念书的料,说没必要糟蹋那些学费。下了学,他在陈玉侠的果园里帮了一年忙,陈玉侠看他对拖拉机等机械有些灵气,就给他报了名去学着开车修车。陈沉他们上大学那年,他已经在文登城里一个小机修厂里干了四五年的技师。
  陈沉他们跟于信军的感情很好,陈沉上大学没有学费,于信军把自己准备要结婚的钱都拿给陈玉侠了,当然陈玉侠没有要,不过这份情还是记下了。陈沉他们大三那年,于信军结了婚,娶了个很俊的媳妇,婚礼是鞠老师和陈玉侠给张罗的,很排场。娶了媳妇的他在媳妇家的资助下开了个小的汽修厂,就在文登城里,因为他的技术没的说,所以生意还不错,很快就还了岳父家的钱,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
  前年的时候,他在村北头的小山脚下承包了一块地,盖起了貂舍,养上了貂,岳父家就是养这个的,媳妇也精通养貂的技术。
  说起这养貂来,文登这块地方是得天独厚的,气候不说,很适合貂的生长,光是这养貂的饲料---小杂鱼,就不是内陆地方可以比拟的,这些小杂鱼在文登是不值钱的,守着海还能缺这个?!所以文登自古就有养貂的记载,这几年,人们生活好了,这代表一定身份的貂皮也就受了青睐,所以这貂皮价格也就是上去了,市场也就更宽了。
  刚养貂的第一年,于信军就得了个大丰收,投入的十万块钱,收入了二十万,除去成本和银行的利息,净赚了四万多块钱。初战告捷,于信军有了信心,兑了城里的汽修厂,又在银行贷了三十万,扩大了养殖规模,两口子在貂场里没日没夜地忙活,还请了村里的两个人帮忙,可是这一年的貂皮价格下落,虽然不是很大,不过除去成本,最后的结余也就没了多少。为了来年的日常开销,他跟陈玉侠开了口,借了六万块钱。
  今年的时候,于信军就用这六万块钱做本钱,支持到了现在。
  陈沉和田甜到了貂场的时候,于信军和媳妇刚吵完架,冷战呢。看着陈沉他俩来,于信军起身笑着打招呼。
  “信军哥好,嫂子好。”田甜笑着说
  “好好,你个小丫头,怎么跟这个胖小子一样,长了个小甜嘴。”于信军笑着,看看自己老婆:“家里的,把那个小蓝给咱丫头拿过来,稀罕稀罕。”
  “哎。”信军媳妇点着头,虽说是两口子吵架,不过这老爷们的脸面还是要顾的,山东女人这点是自古就传下来的。
  “丫头,跟嫂子去看吧。”陈沉对田甜说,他的眼尖,能看出于信军两口子的异常。
  田甜习惯性的点着头,跟嫂子出了门。
  “来,抽烟。”于信军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小熊猫,递给陈沉。
  陈沉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烟斗,对于信军笑笑:“别客气了,信军哥,我还是抽这个。”
  “行。”于信军看着点点头,又把小熊猫放进口袋,在炕桌上拿起旱烟笸箩,笑着说:“我还是抽这个习惯,都是那年在果园跟玉侠叔学的,这些卷烟还真抽不惯。”
  陈沉笑着点点头,知道这盒小熊猫是于信军揣在身上,拿来充场面的。
  两个人在屋里坐着,各自抽着烟,陈沉的烟斗,于信军自己卷的旱烟,一时间,屋里烟雾缭绕。
  “信军哥,钱紧了?”陈沉打破了沉默问
  “嗯,当着你小子也不用装,你精的跟么一样,再说,玉侠叔跟老师都说了吧?”
  “嗯。”陈沉点着头,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炕桌上:“信军哥,这里面还有点钱,嗯,我也不问你得使多少了,咱哥俩也不用说别的,你使多少就拿多少。”
  “这个?”于信军琢磨着,看着陈沉:“胖小子,你想好了,我得使的钱可不是小数,一时半会还不了,你这些钱------”
  “我不着急使。”陈沉笑笑说:“别说我多嘴呀,信军哥,先把银行的贷款还上,我不问你怎么能贷出三十万,不过想来代价不小,银行的钱不能欠。”
  “嗯。”于信军点点头:“那当哥的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们之间本来就不用。”陈沉笑着说:“你心眼好,就是脾气急,嫂子跟着你可别叫人家受委屈。”
  “受么委屈。”于信军挺着胸瞪着眼,看着陈沉摇头撇嘴的样,于信军又叹了口气,看着陈沉摇头:“我说你个胖小子,怎么么事我还么说你就知道,啊?你怎么知道俺俩吵嘴了?”
  “你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陈沉笑着说:“从小到大,你说遇到的么事,你不是吹胡子瞪眼的,也就跟俺们这些兄弟姊妹也么少瞪眼哪。”
  “你可别么良心呀,你这些臭小子,么事不是我帮着,小时候教外村人欺负了,还不是我给你出气。”于信军瞪着眼:“我么时候跟你瞪眼了。”
  陈沉斜着眼,看着他,不说话。
  于信军瞪着眼等了一会,想象好像是现在自己就在瞪眼,叹口气:“好了,好了,我就这么个脾气!”
  “嗯。”陈沉笑:“信军哥,貂皮不是这些日子就出栏了吗?怎么,今年价不高?”
  “不是,今年的价是这些年最高的。”于信军摇摇头:“往常一对貂皮能卖个两百五六十就不孬了,今年能到三百二三的,价高了。”
  “这不是挺好的?”
  “好是好。”于信军苦笑着:“可是咱家的貂今年暑天的时候闹了一场病,死了不少,好在你嫂子娘家里的哥哥来帮着,保住了不少,要不今年是血本无归啦,剩下的这些还得留一批过年当种,所以,能卖出去的也就么有多少了。”
  “哦,这么回事呀。”陈沉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吐出一口烟,看着于信军:“才跟嫂子吵嘴是不是因为,你想卖貂场,嫂子不让?”
  “你怎么知道的?”于信军瞪着大眼:“我像是么跟你说吧。”
  “这还用说吗?”陈沉笑笑:“你本来就想开汽修厂,这个貂场也就是看第一年赚钱了,你也想跟嫂子一起干点活才开的,这回连着两年不挣钱,想买也是正常,汽修是你的老本行嘛,就跟养貂是嫂子老本行一样。”
  “唉,要说就是你这个胖小子精呀,这大脑袋瓜子真不白长。”于信军笑着说:“行,不孬。你也给评评理,你说干修车不是挺好的,挣钱也稳沉,养这个貂,唉,操心受累的,最后还不挣钱。你说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陈沉笑着还没有说话,一个声音传进了屋。
  “当然不在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