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沉拉着小七的手下来的时候,大厅里张五刀领着五个穿着黑西装的汉子站在那里等着,旁边还有五个女人。
“老板。”看到陈沉下来,大家打着招呼。
“嗯。”陈沉拱拱手对他们笑笑:“走吧,喝酒去。”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杀赴旁边的美食广场,最豪华的包间里,大家按着次序落座。文登这地方喝酒很讲次序,正对门口的是主座,主座对面背对门口的是主陪,主座左手边开始数是一陪,二陪,依次往下。主座是最尊贵的,其次是主陪,然后是一陪等等依次往下。这种排序是马虎不得的,排不好,很容易得罪人。为这个,酒席不欢而散的也不是少数,甚至打起来都有。
陈沉自然是坐在了主座,张五刀是主陪,小七坐在一陪,这倒不是因为她在兄弟里面的地位高,而是因为张五刀他们都带着自己的老婆,陈沉和小七没有结婚,一陪挨着主座,刚好小七可以照顾陈沉。
第一杯酒,陈沉端起来,笑着说:“又是一年,大家辛苦了,咱们兄弟还在一起,公司发展又很好,来,第一杯酒干了。”
文登男人在这个季节喝酒大都是白酒,一般的饭局是文登学或者烟台古酿,价钱不高,酒又很好;规格再高一点,喝的酒就成了景芝景阳春,这是山东老牌的名酒,取的是武松打虎的典故;要到了陈沉他们这个档次,酒就是茅台或者五粮液了,这两种酒怕是全国没有不知道的。
陈沉他们喝的就是茅台。一两二的酒杯,一口闷下去,整个身子就暖和起来。女人里小七是跟着喝白酒的,其他的六个家属头三杯酒也是要跟着喝的,三杯以后大家可以随意。好在女人天生带着三分酒量,在山东做媳妇,三四两白酒大都是可以轻松陪下来的。
第一杯酒喝完后,服务员马上斟满,陈沉站起来端着酒杯,对六个女人说:“六位嫂子,这一年来,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六位哥哥,支持公司发展,这第二杯酒咱们敬你们,祝你们青春永驻,越活越年轻,越来越美。我先干为敬。”
陈沉利落地仰头干下,手腕一转,翻下酒杯,示意滴酒未留,干干净净。六位嫂子也笑着喝下去,都反转酒杯,示意喝干,然后坐下来,男人们当然也很利落的喝下去,小七面不改色地陪着喝。
第三杯酒,是主陪张五刀提的。前三杯酒喝下去,肚子里没有吃任何饭菜,三杯酒下肚以后,才可以吃,文登的男人们就是这样,空腹喝下头三杯才有上席面的资格,酒量也就这么练出来了。
三杯酒下肚以后,酒桌上开始热闹起来,女人们喝着红酒或者果汁,男人们划着拳喝着酒,来的这五个男人都是现在分管公司五块主要业务的,也都是跟着张五刀十来年的老弟兄,陈沉用人有一条原则,公司的高层,也就是各块业务的主管都是当年的小混混,公司里不乏有学历的有才能的人,可是这些人最高也只能做到部门经理。
这样的用人原则在公司引人注目后,很多的所谓的企业家、经济学者或者提建议,或者直接抨击,说这是对人才的不尊重,对学历的不尊重,用一批初中毕业的混混管理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这是胡闹。张五刀也曾经跟陈沉说过,这样有些不好,特别是这些老弟兄里还有犯过很大错误的。可是陈沉坚持,犯过错误的弟兄,陈沉依然信任,用过不用功,犯了错的弟兄在教训以后,工作起来成绩更好了,而这种被专家们诟病的用人原则却让公司稳健发展。这让外人很是惊讶。
丛伟信也曾经问过陈沉,为什么这么做。陈沉笑笑说:“用人有两个原则,一是能力,二是忠心。能力上说,这些弟兄从最底层最难捱的小混混里出头,聪明是必然的,欠缺的只是一点点专业能力,可是高管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用人。对人心的把握,我敢说,这些在小混混里出头的弟兄绝对比大多数人精通。忠心上说,这些弟兄也足够,先不说公司的能给他们什么,就是五哥在那里,他们要是敢背叛公司,五哥都能收拾了他们。你说,这些弟兄哪里比不上那些有学历的人?”
陈沉的想法,张五刀和这些弟兄是知道的,像陈沉说的,他们对人心的把握是比大多数人更精通的,可是知道了不代表他们不感激。不说陈沉对他们关照备至,福利待遇都好,家里有点事情,陈沉都会关心,就是么有这些,单论工作,他们就死心塌地。毕竟这个社会,能看上他们这点能力,并且给他们机会的人并不多,连大学生找工作都费劲了,何况是他们这些只有初中学历,底子还不干净的小混混。所以,他们依然感激陈沉。从坐一陪的小七开始,大家轮流敬陈沉,一圈下来也是八两多酒了,陈沉酒量还好,喝到现在一斤酒了,还是神情不变。小七知道他的习惯,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陈沉拍拍小七的肩,笑笑,小七也笑着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给他挑着鱼刺。
张五刀和弟兄们跟陈沉吃饭不是一次半次了,知道陈沉酒量好,实际上,这么些年了,他们从没见陈沉喝高过。每次都是大家都趴下了,陈沉还跟平常一样,坐在那里,抽着烟斗,喝一杯浓茶。后来是大家伙车轮战陈沉一个人,总算是能让他有点酒意,但也就是坐在那里,脸有些发红而已。
餐桌上自然是少不了段子的,特别是在座的原来都是小混混,带颜色的段子可以说是层出不穷,虽说是都成了家,各自的媳妇也在,可是并不妨碍他们嘴里花花。
陈沉对这样的事情是不管的,听了也跟着哈哈笑,小七在公司里是分管洗浴中心的,带色的生意,她讲起来在座的男人们加一块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所以通常酒席的后半段就成了大家听小七讲段子的时间。
在小七的段子中,一个个男人们都喝趴下了,被女人扶着回家,最后走的是张五刀,临走时握着陈沉的手,眼神瞟向小七,暧mei地说:“老板,房间已经让小七准备好了,你们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陈沉笑笑,作势搂着小七的肩膀,说:“行啦,路上小心点。”
包房里只剩下陈沉和小七,小七每年这个聚会是从不喝多的,弟兄们也知道她要照顾陈沉,所以在喝酒的时候也不灌她。小七扶着陈沉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叫来服务员沏上好茶,自己从卫生间里拧出热毛巾,半跪在地上,身子靠在沙发上,轻轻地给陈沉擦脸,擦手。陈沉今天有了些醉意,头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小七,笑笑拉着她的手,小七用另一只手拍开着他的手:“老板,别闹,我先给你好好擦擦,一会喝点茶,醒醒酒,咱们再到酒店好好休息。”
“咱们?”陈沉笑着看她:“你要跟我一起睡呀。”
“怎么了,想借酒遮脸,还是酒后失德呀。”小七对着陈沉翻了个白眼:“这可不像我们老板干的事呀。”
“不像,那就是了。”陈沉闭上眼睛,任由小七擦着自己的脸:“小七,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